谈到秋英那段年轻纯白的爱情,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感叹,它未经尘世本应柔弱如纸,可偏偏又有着逼退一切阻挠的磐蒲之坚,仿似晨光里的头春嫩芽,永远带着耀人眼目的清新。
何应辉,这个在隆回二中与秋英同窗了三年的县城男孩在高中毕业之后,又与秋英谈了四年的恋爱。彼时秋英在长沙念师范,应辉在衡阳学医,虽然是异地,但爱情催生的荷尔蒙让这对情侣仿佛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动力,他们不知疲倦的往返于两地之间,羁旅困顿,无悔无怨。
在完成学业之后,二人决定将这场浪漫的爱情化作柴米油盐的平凡,如今应辉已在县医院就职,于是秋英也依约奔赴,在她的母校二中做上了人民教师。
随后那场医生与教师的婚礼在县城的酒店里举行,办的极为隆重,张灯结彩的筵席以及高朋满座的盛况这里都不细表,却单说其间的一件芥豆之事。
原来七河到县城路途太远,因为接驳住宿等诸多不便,是以除了父母弟弟等几个至亲之外,婚礼当日,秋英娘家的其他亲戚到场的却是极少,更不用说大高加村的一众邻居了。当然在应辉这边看来,新娘家的亲戚朋友来多来少并不十分计较,那位何家婆婆屋内闲话时更是曾说几个红包钱打不住开销,少来些倒好,还省了一笔费用。这样的话语落在秋英耳里自然不是滋味,只是当时年轻,也没好意思与婆婆争执,却从此成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心病。
不过好在婚后生活甜蜜顺心,应辉也跟读书时一样,对自己千依百顺,所以婆婆说的那些好听的不好听的,也似乎渐渐忘却了。
如此又是两年有余,别的也没什么,只是有时候秋英带着应辉回娘家,那位住惯了县城干净房子的姑爷便常有抱怨,走进厨房说烟火熏眼睛,上起茅房来更嫌蚊蝇乱飞,脏臭难忍。岳父大人老庞头瞧在眼里,生怕女婿以后不大愿来,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今夏新修一间厕所,虽然多出些开支来,但对自家来说总也能得些方便。
于是几日前老庞头亲自去了一趟石背山那边,货比三家,已买好了沙石砖头水泥等建筑材料,谁知老板却说只管装车并不包运送,又说也可帮着联系货运司机,加价却是不菲。老庞头寻思与其把这钱给外人赚去,还不如让给六子,便婉拒了老板的好意,回村便与六子商量。六子答应下来,而今天,就是约定提货的日子了,六子的车已经出去了近两个小时,但现在还没有回来。
老庞头倚在门口吞云吐雾,他在等六子的车。
烟嘴的温热让老庞头倍感惬意,因看到斗钵里的烟灰似乎积的有些厚了,遂轻轻的在板凳上磕了磕,这时楼上忽然发出砰砰的声响来,吓得老庞头差点把烟杆掉在地上,他皱起眉来,训道:“混小子,在楼上瞎拍什么呢?”
那声音便立时止住了,接着从楼梯上走下一个男孩来,十五六岁,方头正脸,手上抱着一个篮球,正是秋英的弟弟,老庞头的小儿子庞安,今年刚刚初中毕业。庞安穿着他姐新买的球衣球鞋,虽然被父亲训斥了一句,但依然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他正准备去那七河中学打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