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有些腼腆的坐着吃了,跟秋英庞安随便说说闲话,一时庞婶端上饭菜来,几人上了桌,便开始动筷。庞婶颇为热情的招呼他们吃菜,笑着道:“虽说是里里外外的邻居,怪庞婶小气,平日倒不曾喊你们过来哪怕喝杯水,今日好不容易请着你俩帮忙,可千万不要生分,喜欢吃什么便只管吃,哈。”见孩子还是拘束,于是庞婶站起身来,给二人一人夹了一根鸡腿,道:“小孩子要长身体,得多吃点,营养跟上了,那个子才能长的高。”
两人见仅有的两根鸡腿都给他们夹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民国道:“庞婶,好的都给我们吃了,也得让庞安吃点才是。”庞婶只笑道:“庞安要吃,哪天还没好吃的给他?倒是民国你,我总说你奶奶也太省了,怕是一个月也舍不得给你兄妹俩吃顿肉,这哪行呢?二虎也是,你爸妈常年不在家,跟着爷爷过又能有几顿好吃的?总之都别客气,把这当成自己家,多吃点,哈。”
民国和二虎架不住庞婶的热情,二人相视一笑,方啃起鸡腿来。几人乐乐呵呵的吃了一阵,一时秋英说道:“民国,起先我还不知道,今日和庞安聊起,才听说你现在读书可厉害的很呢。”民国闻言,看了一眼庞安,对秋英笑道:“秋英姐,怕是庞安夸的过了,我成绩也就一般,只是这次中考发挥的好了,成绩才算不错。”秋英笑道:“民国,跟秋英姐说话就不用这么谦虚了,我可是过来人,现在又是老师,学生肚子里要是真没点墨水,哪怕发挥再好,那也是考不到七河乡第三的,你说是么?”
民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秋英的话,便只低了头扒起米饭来。秋英接着道:“反正都是好事,往后你二人去二中上学,倒可结个伴,总比一个人解闷多了。哦,对了,眼看下个月就要开学了,民国你可去二中看过了没?”陈民国摇摇头,对秋英笑道:“别说县城那边了,六都寨我都去的极少,再往南就没去过了。”
秋英心下暗暗吃惊,虽说北面的孩子确实往县城去的少,但民国现在已经长成了十六岁,要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次县城也没去过的,真也罕见,不过想到他的家境,秋英也不愿就此多说,只道:“没去过那也没什么,到了开学那天,你和我们庞安约着一起去,我会在学校那边等着接你们,到时候我们一起缴纳学费、领取物品什么的也方便,你说呢?”
秋英这么说,民国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的一番好意,更无不同意的道理,于是就此约定下来。在吃完午饭后,民国二虎仍去干活,直到暮色沉沉,方回自己家去。
总体来说,大高加村的地形是四面环山的狭长谷地,住在里面,村民安逸、平静,不与外争,颇有些世外桃源之感。但到了夏天,因为群山的阻挠又往往会使盘踞其间的酷热难以消散,即便入了夜,也并不感觉凉爽。既然不好入睡,老庞头一家便索性都搬了板凳出来坐着纳会儿凉。因看到对面秦家的屋外也亮着灯火,大人们在院前说说笑笑,显然这会儿也无心睡眠。夜风犹带着温热,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孩子的吵闹从对面传来,知道便是六子三岁的女儿粽粽在外边玩耍。
老庞头仍旧抽他的烟斗,庞婶则摇着一把蒲扇,对面粽粽叫闹的声音似乎有些触动了这位母亲敏感的神经,考虑到女儿结婚也两年有余了,遂挪了挪凳子过去,轻握着女儿的手掌,问道:“秋英,有动静了没?”
秋英看着母亲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回道:“还没。”庞婶叹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便带上了几分焦虑,道:“怎么会还没动静?是不是应辉想着再轻松两年,所以还没打算要?”秋英没有回话,庞婶便以为自己果然说中了要害,于是接着劝道:“果真这样,你可不能依着他,应辉是男人,可能觉着两年也没什么,女人可不一样,黄金年龄就那几年,若是过去了,想再要可就难了,闺女,如今你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了,心里要有个数,哈?”
老庞头在旁哼了一声,显然对堂客这样的唠唠叨叨有些厌烦,便埋怨道:“整天就知道哼哼唧唧,我说你瞎操个什么心,平常跟我唠叨便也罢了,又来烦孩子。”庞婶用力拍了一下丈夫的手臂,语声立时变得高亢起来,争执道:“我瞎操什么心了我,孩子的事情我不操心谁来操心?你来?我看你那点心思也就放在烟酒上面了。如今闺女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那县城里边没个亲没个故的,再没个孩子,我怎么放心的下?”
听到母亲越说越激动,秋英只好笑着劝道:“好了,妈,我们结婚也就才两年而已,您说您担心啥?别着急,哈,您说的我也都懂,反正都依着您的意思,这一回去,便要您女婿好好加把劲,成不?”庞婶被女儿这话逗的笑了,只道:“这丫头,你可不知道你妈心里有多急,还有心思开玩笑。”
秋英并不想再与母亲多聊这事儿,便尝试着转过话题,想了想,遂问起里头陈家的事儿来,道:“妈,如今民国家里怎么样了?他爸爸出事也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什么消息么?”庞婶说道:“能有什么消息?时至今日,还有没有这么个人都没个准呢,反正也没人去寻他,寻他做什么?真寻着了,引得外边那帮混球进来,指定又闹个鸡飞狗跳,倒还不如现在平平静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