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墨即刻赞道:“好诗,‘堂游南帆千重客,竹赖清风万里春’魏先生一目见真,小女子佩服。”
魏先生道:“姑娘见笑了,来,你看我这兰花养得如何。”
一道童,一少女,一隐者,自在其自在,纯真其纯真,聊得不亦乐乎。
端坐良久,寇准渐渐平息了怒气,一盏下肚,威严笼罩,道:“今天,你可直言不讳,无可不能讲,本相既是你的长辈,你要好好学学我是怎么向官家直谏的。”
坦荡淳厚,听得门主欲吐心肺,道:“相公磊落天成,晚辈这就直言了。”
寇准指着面前道:“天下大利大弊,当言则言,如能直中大弊,又能解其大弊,某定执之,虽千难万险,不成不休!你要学你师父能言必言,不留纤毫!”
门主道:“谨遵相公教诲,可晚辈确乎看到了天下大弊。”
寇准直盯着他道:“今日来此正为此,你不说,我也要让魏先生说。”
门主站起来直接道:“这大弊根节正在当今圣上。”
寇准直送青眼:“说下去!”
门主道:“太祖皇帝神武天授,创业之巨也是亘古未有,但是兄终弟及,遗祸之大,至今难弥。”
寇准也立在阶前,目中却是天子的身影。
门主缓缓道:“晚辈以为大弊有三:其一,皇帝用相辅国,几如使用私隶,随心擢用,随心罢黜。二十年间,虽九相执政,常常谋策未定即丢官去位,致使军国大政反复无常。宰相之心既已摇荡,则两府六部十六路诸州,怠矣。终于皇帝妄用威柄,不听宰相谋国远略而北伐,几让帝国精锐丧尽边关,使燕云十六州化为泡影。”
想到近日自己又被皇帝痛骂,寇准就让他说说这二十年皇帝拜相之事。
门主拜道:“即位之初,皇帝不得不用太祖旧臣,薛居正、沈伦、卢多逊三相,也都因秦王冤案一猝死,一贬官,一流放。李昉拜相,皇帝竟因宵小诬告直接罢之。起复赵普,然其垂老无力,皇帝罢之而用吕蒙正。却因吕公直言立储之事,直接罢免而复用李昉,并且起用张齐贤。然而李张二人皆依上命,皇帝竟借其不能直言朝政相继罢免。”
寇准不寒而栗,因为拽着皇帝衣服苦谏,皇帝几次都说要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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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寇准多么看中名位,一旦罢官,自己刚施行的改革举措,便毁之一旦。
门主继续道:“……仅仅一年时间,皇帝就将七品通判拜为大宋宰相,宋琪谋国,也算实心用事,然而两年不到,皇帝就怀疑他结党营私,又罢之复用吕蒙正。不久,皇帝因为吕公亲属株连又罢却。朝臣都说吕端糊涂,然其醇厚清正,能决大计,皇帝竟只听奸邪诬告而戴枷之,再罢辅国重臣……”
门主苦笑叹道:“如此,反反复复,虽天赋诸葛之心,兼备房谋杜断,而难酬治国良策,况且大宋立国不过三十余载,其间祸乱贻害,深远矣。”
寇准一抬袖子,闭了双目,缓缓道:“现在,你该知为何我与吕端分日压班政事堂了吧?”
门主俯身,拱手拜道:“大唐名相魏征去世后,李世民竟疑心他结党营私,命人毁弃了魏征的墓碑,李世民尚且如此,后世君王,相公自知。虽然李世民后来抱镜而泣,终难掩人主不测之威。前车之鉴,明公不可不深察。”
寇准两拳握得咯吱响,前些天还被皇帝大骂一番,尤其现在皇帝身体大不如前,更是君心难测,其间滋味,寇准想起来就怒气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