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笔法有顿笔、挫笔、转笔、衄笔不一而足,在我看来都是雕虫之技、犹显小气。像我这样真的豪杰,就欣赏衍空大师你这大飒笔!”
江闻一顿吹捧之下,衍空和尚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被堂下迫不得已的附和之声恭维得飘飘然,跟着一起露出了喜色。
“既然你武功很好,又如此识时务,就替我去杀个人罢。”
“杀谁?”
江闻下意识问道。
“你去把福威镖局总镖头的人头带来,一命换一命,你今晚杀人之事就既往不咎了,我还可以指给你一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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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空和尚粗声说着,浓眉之下的眼睛里却放出狡猾之色,显然没被江闻一顿恭维给骗过去。
“大人,你是说那林震南?”
江闻面色古怪地看着衍空和尚。
“不错!”
见江闻一副磨磨叽叽讨价还价的样子,衍空和尚巨掌一拍桌子,“杀他很难吗?”
江闻为难地看着衍空和尚,引颈就戮般昂起了脖子,叹了一口气。
“不行,那林震南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两侧的手下都目露凶光,打算一拥而上把江闻了结在这里,就因为他刚才阿谀奉承的手段,着实让他们浑身难受、如坐针毡。
江闻缓缓又说道。
“得加钱!”
“哐当。”
几个手下手里的暗器,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而衍空和尚却怒喝一声,飞身从公案后扑出,蒲扇般的铁掌从空中盖落。
江闻双肩一沉,以枷上架,木制枷板瞬间被拍碎,身上的铁链也被凶猛掌力震断,两只脚立刻踩碎府衙大堂之中的青砖,内气屡屡翻腾,只感觉有如泰山压顶。
“觉得本钦差好骗?能接住我二十年功力的金刚般若掌,却给福威镖局当门客?可笑!”
江闻的肩膀如千针齐扎般疼痛,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但衍空和尚如此霸烈的外功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怪不得清廷只派他一个人,就要来闯福州城这龙潭虎穴。
“高手也要养家糊口的嘛。”
江闻以一阳指点出,故意藏下几分力道,衍空和尚僧袍猛涨,柱子般粗大的胳膊也是悍然出手,以怪异的手势盘结五指,一指关节兀然突出,和江闻对招在一起!
以刚猛对勇烈,足以分金断石的指力彼此碰撞,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这一次两人都回退了几步,没有再试图进招。
“我大力金刚指的滋味如何?”
衍空和尚面带欣赏地狞笑道,“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今夜你认不认罪,的确一点关系都没有。等到天一亮,我就会张贴你认罪的公榜,接着连带福威镖局一同问斩!”
江闻收回了生疼的手指。
对方的内力毫无疑问在他之上,并且一身横练彻骨的武功,确实是江闻最头疼的那类对手,可以说跟武夷山中的凿齿之民一样难对付。
但并不代表江闻就打不过。
最让江闻头疼的,是他发现对方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林震南来的。
江闻不想动手,因为他还需要了解出更多的信息。杀了一个钦差,清廷还能派出千千万万个钦差,只要针对林震南的局还在,林家就永远无法逃脱。
衍空和尚也不想动手,因为他看出江闻武功路数不明,打起来很容易折损明面上的实力。这场大戏刚刚要开始,任何环节出错导致提前退场,都是莫大的遗憾。
其实从今夜耿精忠猛然出现开始,江闻就察觉里面有问题,自己似乎踩进了一个预设好的陷阱里。
设下陷阱的人并不在意谁中招,因为不管是谁,他们都有办法引导、制造、诬陷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衍空大师,林震南不过是普通江湖人,你们要是看他讨厌,我劝他带着福威镖局滚出福州城就好了,何必赶尽杀绝呢?”
江闻无奈地说道,“我可以让他发誓绝不再踏进福州城一步——否则我就打断他儿子的腿。”
衍空和尚冷冷笑道。
“福威镖局勾结白莲教,在福州城中意图造反,此事早已经证据确凿,本钦差杀他都是便宜他了。你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敢替一个反贼求情?!”
江闻心里咯噔一声,他忽然明白自己掺和进什么事了。
福威镖局勾结白莲教当然是子虚乌有,以老林子这个温吞脾气,除了在赚钱攀关系上侵略如火,其他时候……哪怕晴天出门都要带把伞,绝不可能压上全家老小性命去造反。
可是别忘了,林家干不出这事情,不代表耿家办不出来!
耿继茂在广州城中,因与尚可喜争夺权力而大打出手,被迫移镇福建这个兵家不争之地,就是因为他们打跑了原先盘踞在广东这膏腴之地的李定国、郑成功。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耿家此时来到福建,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