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侯离京,就意味着退出争位,再也得不到宿卫八营的保护,哪来的以退为进?而且……而且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嘿,你以为皇宫里人人都是太后的心腹吗?倦侯若想与你联系,总能找到人帮忙,他要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千里迢迢跑回京城争夺帝位,就是天下最愚蠢的举动。至于以退为进,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倦侯已经取得一批人的支持,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他们押上的可不只是仁义道德,还有自己的身家性命,就算倦侯本人想退出,他们也不会同意。”
崔小君的心又悬了起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姑母专门来告诉我这些事情的?”
“我不愿看到你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万一倦侯真的绝处逢生呢?崔家的皇后总得提前做好准备。”
崔小君一点也不笨,当然明白姑母的用意,“无论姑母如何试探,我对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帮不到您。”
崔太妃却不放弃,“你帮不到我,有一个人却能帮到你。”
崔小君不肯接话。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王美人绝非寻常之辈,不要被她的谦逊柔和所欺骗,那是一个极有心机的女人。太后已经上当了,将她留在身边当侍女,表面上是一种羞辱,实际上受损的是太后,不知不觉间,太后正受到王美人的影响。”
崔小君还是不吱声。
崔太妃站起身,“不为我着想,也不为崔家着想,你总得为自己、为倦侯着想,王美人工于心计,但她从前毕竟只是一名侍女,出身贫寒人家,没见过多少世面,对她来说,争权是一场豪赌,赢了,她是太后,输了,反正她也一无所有。这种人很聪明,也很危险,她不给自己安排退路,因为她没有可退之处。如果只是害死自己,倒也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她会连累别人。”
“倦侯是她的亲生骨肉……”
“也是她手中唯一的赌注。”崔太妃笑了笑,“你每天早晚两次拜见婆婆,今晚何不多留一会?”
崔太妃离去,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侄女,至于事后怎么再从侄女嘴里挖出真相,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一点也不担心。
崔小君毕竟年轻,斗不过老谋深算的长辈,明知姑母别有用心,她还是心动了,崔太妃抓住了她的软肋,一想到王美人的计划会对影响倦侯的生死存亡,崔小君再也没法处之泰然。
王美人平时贴身服侍太后,但她在寝宫的厢房里有自己的住处,独占一间,这是她与普通宫女的最大区别。
崔小君早晚各请安一次,每次都要在庭院里先向太后的房间行礼,然后再去厢房见王美人。
偶尔太后也会出房相见,每次的神情都不一样,有时冷淡,有时仇恨,有时却欣喜异常,会向崔小君打听皇帝的饮食起居,这比仇恨的神情更让崔小君毛骨悚然,她非常清楚,太后嘴里的“皇帝”是指死去的思帝。
今天傍晚,太后也出来了,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然,没有半点疯意。
崔小君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太后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崔小君,半晌之后才冷冷地说:“韩孺子与你通信了吗?”
“回禀太后,自从臣妾入宫之后,并未与倦侯有过只言片语的联系。”
“嗯,等等看吧,韩孺子若是带兵前往边疆,老老实实为大楚抵抗匈奴,你和王美人很快就能出宫与他团聚,韩孺子若是玩什么花样,你们婆媳今晚就彼此告别吧。”
崔小君一直就比较害怕太后,此时更是惊恐。
太后回屋,太监们守在门口。
崔小君又跪了一会,才在宫女的帮助下起身,去厢房拜见婆婆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