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6大鹏站在武将队中,身子一颤,皇帝却没有叫他的名字。
韩孺子向张擎问道:“一千五百人是实数,张侍郎,东海国按编该有兵多少?”
“回陛下,该有三千。”
韩孺子看向两位大臣,“相差一半,这些兵去哪了?”
两人又互视一眼,张擎回道:“连年多战,北边、云梦泽、水军各调去一些,再加上一些死亡,故此差额较多,不仅东海国如此,各地也都与此类似。兵部今年以来连番下文,督促各地充实兵员,又因为朝廷需要分拨钱粮推动垦荒,因此征兵一事就缓了下来。”
这番回答无懈可击,韩孺子的确看到过兵部的这些督促之文,甚至亲自在批复中表示,征兵可暂缓。
那时他还不知道背后有这么多门道。
“这就奇怪了。”韩孺子话说一半,不提究竟“奇怪”在哪,停顿片刻,道:“瞿御史,你来说吧。”
“是,陛下。”瞿子晰排在文官第一位,上前两步出列,从袖中取出几张纸,大声道:“我这里有几份文。大概两年前,东海国奏称共收聚流民一万五千七百三十七人,其中五千余人编入军中,在诸国郡县中名列前茅。这是去年户部收到的计数,东海国归籍者千六百余人。这是兵部收到的计数,东海国驻军实数一千五百二十人,两者总计一万一千多人,与流民之数相差四千五百多人,不知去向。”
这些奏章分别送往不同部司,时间相差几个月,根本没机会被摆在一起,除非刻意调查,绝不会有人想到其中的偏差。
燕康大惊,怎么也没想到,皇帝难居然与黄普公无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看向张擎,寻求暗示。
张擎更惊,立刻想到了金纯忠,他已经找过,金纯忠不在这里。
“流民缺衣少食,亡故得可能比较多。”张擎勉强回道。
“四千五百多人,将近总数三成,流离失所的时候没有亡故,被官府收聚之后,却纷纷得病死去?”瞿子晰一句话将张擎问住。
张擎独木难支,改口道:“兵部只收集各地计数,对实情确实不知,还是……还是燕国相来回答吧。”
燕康恼恨张擎的推卸,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道:“确实是亡故了,东海国去年生过一次疫情、两次飓风,海盗也比较多,所以死得多一些。”
“伤亡如此之多,东海国可曾向朝廷上报?”瞿子晰逼问。
“臣、臣一时糊涂,以为……以为不算大事,所以……没有上报,臣愿认罪。”燕康实在没法回答了,只好先承认有罪。
“以民为本。”韩孺子在座位上冷冷地说,“瞿御史,朕命你留在东海国,将这四千五百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查报,不得耽误,如有违法之人,朕许你便宜行事,二品以下官员,随你先捕后奏。”
“遵旨,陛下。”瞿子晰领旨。
东海国除了东海王,最高官员国相也只是正三品,皇帝这一道旨意,等于将东海国整个交给了右巡御史瞿子晰。
张擎扑通跪下,终于明白过来,大事败露,皇帝这一剑砍向的不是东海国,而是兵部、是自己。
皇帝拂袖离去,除了一些近臣,高台之上的几十名官员都不敢跟随,站在那里个个噤若寒蝉。
瞿子晰再不客气,当即宣布,国相燕康、兵部侍郎张擎由御史台扣押,其余官员各回衙门,随时接受查问,在朝廷另有旨意之前,东海国大事小情,全部交由御史台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