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徐家遭受抄家的档口,两人这般你笑来我笑去,实在有些碍眼。就连一心念佛的老安人都打了个哆嗦,想来若不是遭逢抄家,肯定就拿那串佛珠砸过去了。罗权往徐小乐身前挡了一档,好叫他别太丢人现眼,脸上颇有些尴尬。
徐小乐却浑然不觉,前倾了身子,让视线越过罗权硕大的身躯,想看透那小妇人胸前暗藏的玄机。罗权只恨徐小乐不是自己儿子,否则早就大耳刮子打上去了。
在徐小乐与罗权无声拉锯的时候,有个同样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进来,张口便是一口北京官话:“是谁报的重病?我看这老太太气色好得很呐。”
罗权上前道:“上官容秉:安人徐氏,年过八十,本属老迈,如今重病在身,恐怕不易收押。”他说着便拱手上前,一叠大明宝钞就在袖口里装着,还有几张房地契。
那个北京来的锦衣卫却不买同僚的面子,看都不看就推开了罗权。罗权满脸尴尬,正要凑上去再说,只听徐小乐在身后道:“徐老安人的确重病缠身啊。虽然她面色红润,但虚而无根,是相火烧身之相。口中念佛,不能说其他话,那是因为一旦开口,神气溃散,人当即就要不行了。依我看呐,若是没事就只能躺着了;一旦动了中气,三五个时辰里就要吹灯拔蜡啰。”
罗权心中一松:这小子还是有些机灵,能看时机说该说的话,不错不错。
他再看北京来的锦衣卫百户,脸上显然有些慌张,在半信半疑之间。
那锦衣卫就问罗权:“这是什么人?”
徐小乐双手一背,朝前走出一步:“大夫。”
“大夫?就你?”那锦衣卫哈哈大笑起来:“毛都没长齐,就敢说自己是大夫?”
罗权听了也是有些脸红。
若有人家送孩子去学医,先得给师父当小厮,铺床叠被洒扫庭院三年,方能学着捡药。捡药三年方能抄方;抄方三年,资质不错,师父才会扔本医书给他,偶尔得闲时传授一二,算是正式学艺了。等学个十七八年,人近三十,方有资格跟着师父摸脉、问诊、开方。要想真正学成出师,非得年近四十不可。即便这样,病人还要嫌这医生年轻没阅历,不肯尽信。何况徐小乐才十五岁,最多也就是抄方子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