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公子,想靠核对帐目查出吴健彰的贪污罪证,是很不容易。”旁边的袁祖悳也附和道:“就下官所知,那吴健彰本人就是一个做帐高手,总帐由他亲自记载,从不假借人手,又每日都要查对大小帐本,就算有什么漏洞,也肯定早就已经弥补得天衣无缝,难以查寻。不过下官可以断言,那吴健彰在海关任上手脚绝对不会干净,肯定贪墨收受了大把的银子!”
翁同龢一听大失所望了,心说没证据你再怀疑吴健彰贪污又能有什么用?而翁心存也果然开口呵斥道:“吴大人慎言,我们是大清官员,凡事要讲证据,没有真凭实证就一口咬定同僚贪污,那就是污蔑!”
袁祖悳唯唯诺诺,连声请罪,翁心存则一挥手,又打了一个呵欠,道:“夜确实太深了,老夫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同龢,替为父送送袁大人。”
众人答应,各自行礼告退,翁同龢也按父亲要求送袁祖悳离开,然而走到了无人处后,袁祖悳突然停住脚步,向翁同龢拱手,低声说道:“翁公子,恕下官冒昧提醒你一句,吴健彰祖孙的事,还得防着他们祖孙故技重施,又象上次那样,唆使洋人替他们四处喊冤闹事,逼着钦差大人让步放人。”
“怕什么?”翁同龢微笑说道:“我父亲不是要你效仿广州,严令禁止洋人进城吗?你只要把这点做到了,还怕什么洋人进城闹事?”
袁祖悳万分为难,是既没胆量学广州把洋人得罪到死,更不敢得罪带着圣旨来收拾自己死敌的钦差翁心存,再稍一盘算后,袁祖悳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既然钦差大人有令,那下官自当尽力阻止洋人进城闹事。但下官担心,那些洋人就算无法到钦差大人面前闹事,也很可能象上次一样,跑到松江知府衙门和江苏巡抚衙门告状,甚至还有可能到江宁的两江总督府门前闹事。”
翁同龢笑而不答,心说那是松江知府、江苏巡抚和两江总督头疼的问题,关我翁家鸟事?袁祖悳察言观色,猜出翁同龢心思,便又低声说道:“翁公子,恕下官再斗胆一句,那些洋人说不定还有可能跑到京城闹事,直接到紫禁城门前去替吴健彰祖孙喊冤……。”
翁同龢的目光一闪,冷冷问道:“吴健彰祖孙和洋人的交情,就有这么亲密,能让洋人不远千里去京城替他们喊冤?”
“难说。”袁祖悳答道:“吴健彰那个孙子和洋人的交情,翁公子你是亲眼所见,吴家的财力又放在那里,想收买几个洋人到京城去替他们喊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翁同龢沉默了,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这么一幅画面——几个洋人手捧状纸跑到午门外跪地喊冤,或者是捧着状纸跪地拦住一两个军机大臣的轿子,状纸再往咸丰面前一送,咸丰一看是洋人闹事告状,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那就算翁心存是奉旨行事不担什么责任,那咱们翁公子向吴超越磕头赔罪的笑话也会传遍整个北京城!彻底毁掉咱们翁公子光明远大的仕途前程!
袁祖悳甚是会揣摩心思,看出翁同龢已经被自己的警告惊醒,便又低声说道:“翁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其实有那么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只要钦差大人下个命令,把吴健彰祖孙关进上海县的大牢里……,下官担保洋人就算想闹事也找不到苦主了。”
“不行!”翁同龢断然拒绝,道:“我父亲奉旨彻查此事,现在罪名未定,吴健彰祖孙就发生意外,我父亲如何向朝廷交代?”
“可是翁公子,如果给了洋人替吴健彰祖孙喊冤的机会,这事就难以收拾了。”袁祖悳忙又提醒道。
翁同龢板着脸不吭声,寻思了许久后,翁同龢才不动声色的说道:“皇上的旨意,是让我父亲在拿下吴健彰祖孙后,继续彻查关税征收情况,并没让我父亲亲自押送吴健彰祖孙回京,这点我会提醒父亲,也会催促父亲尽快派人把吴健彰祖孙先行押往京城。这吴健彰祖孙在进京的路上,如果有什么他们的仇家……。”
说到这里,翁同龢就没有再说下去,但袁祖悳却已经心领神会,忙向翁同龢行礼道谢,“多谢公子指点,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不会牵扯到任何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