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超越当然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已经让李鸿章彻底改变了对他的印象,在兵部门口只是耐心等候吴健彰报完到出来,但是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后,吴健彰虽然总算是重新出现在吴超越面前,却吩咐道:“孙儿,随便给我留几个人就行了,其他的人你带着住到广东会馆去,办完了事我到那里去找你。”
“爷爷,你的事还没办完?”吴超越赶紧问道。
吴健彰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刚才兵部的右侍郎曾大人接见了我,说是要带我去军机处拜见各位中堂大人,商议和洋人谈判的事。还说如果我的福分到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皇上。”
现在这个情况下,见到咸丰未必就是什么好事,这点吴超越非常明白,但吴超越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是低声叮嘱道:“爷爷,不管能不能见到皇上,在军机处里,你的话千万不能说死,只能说尽力而为,不然的话,麻烦只会更大。”
“这个不用你教,爷爷好歹当了几年的官,知道这个道理。”吴健彰叹了口气,然后也是叮嘱道:“到了广东会馆就住在这里,别四处乱跑,也别动不动亮你的洋枪。”
吴超越答应,叮嘱了吴健彰要让仆人准备好点心吃食预防万一,然后按照吴健彰的吩咐,留下了几个随从给吴健彰使唤,又向刚才塞金子的门子打听到了广东会馆所在,吴超越便带着余下的随从重新出了崇文门,一路寻到现在龙潭公园旁边的广东会馆,在会馆里租了几个房间安歇,也将就着在会馆里吃饭。然而就在吃饭的时候,却有人来到广东会馆门前,点名道姓的要和吴超越见面。
刚到京城就有人点名要见自己,吴超越一度还以为是刚认识的李鸿章,还欢天喜地的亲自迎出门去,结果却发现来人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吴超越疑惑问起来人姓名时,那人拱手答道:“不才宋晋,翰林院六品编修,吴公子,久仰大名了。”
一听是李鸿章的同事,吴超越倒也没有怠慢,慌忙把宋晋请到会馆中设酒款待,然后又小心问起宋晋的来意,宋晋也没客气,直接说道:“吴公子,我是替同年来向你赔罪的。今天你进崇文门时,与税吏发生冲突,巡街御史、也就是我那个同年范会一时不明就里,言语中对你多有冒犯,事后他非常后悔,还望你千万恕罪。范兄说了,改日他还要做东向你当面赔罪,就是怕你不肯赏脸,所以就请我先来道声罪,别计较他的失察之过。”
“多大点事?”吴超越一听笑了,说道:“宋兄请放心,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绝不会放在心上,你那位范年兄也用不着摆什么酒,约个时间地点,我请你们吃饭,大家交个朋友。”
宋晋一听大喜,忙向吴超越连连道谢,又十分客气的一再举杯向吴超越敬酒,没口子只是替那个巡街御史说好话,也不断夸赞吴超越的护送祖父进京的孝行,吴超越虽然觉得这事有些唐突,但也没有怎么猜疑,只是与宋晋酒到杯干,交谈还算愉快。
酒至近醉时,天色已然全黑,吴健彰始终没有回来,宋晋也没有任何打算告辞离开的意思,出于礼貌,吴超越便邀请宋晋在广东会馆留宿,宋晋爽朗的一口答应,不过再当吴超越叫下人去给宋晋开房时,宋晋却挥手阻止,摇头晃脑的对吴超越说道:“吴公子,你我一见投缘,酒也还没有尽兴,不如我们再叫一些酒菜到你房中痛饮,喝个一醉方休。”
如果换成了以前那个吴超越,肯定就是一口就答应了,然而现在的吴超越却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头脑,以便给买办爷爷当参谋出主意,所以吴超越开口就想谢绝,那曾想宋晋却抢先抛出一块碎银子叫酒叫菜,还叫小二直接送到吴超越的房中。吴超越无可奈何,只好同意,同时吴超越的心里也终于起了一点疑心,暗道:“不对啊?这个宋晋,怎么好象要故意把我灌醉一样?”
毕竟是在国企里混过,心里起了疑,吴超越便生出了许多警惕,与宋晋回房继续痛饮时,吴超越不但把吴大赛留在了房里侍侯,还摇头晃脑的装出了前言不搭后语的酒醉模样。结果也不出吴超越所料,之前还在说一些京城闲闻趣事的宋晋果然逐渐转移了话题,扯到吴健彰这次进京和洋人谈判的事上,故做随意的说道:“吴兄弟,听说吴道台这次奉旨进京,是来帮着钦差大人和洋人谈判的,是真的吗?”
“果然来了。”吴超越心中冷哼,脑袋却摇晃着含糊说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爷爷来京城干什么?”
“朝廷这次真是选对了人啊!”宋晋大声感慨,晃着脑袋说道:“从澳门到广州,再从广州到上海,几十年的光阴,吴道台一直就是和洋人打交道,都不知道认识了多少洋人朋友,朝廷这次把吴道台召进京和洋人谈判,真是找对了人,选对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