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停在天一院角门,一路抬出夏家往钱家去了。
席面前一回夜里就摆了,今日没有再办,等新娘子一走,天一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站在廊下看了一眼西厢房挂着的红绸。臻璇与挽琴道:“随我去一趟长生居。”
挽琴惊讶:“奶奶这会儿过去?”
“恩。”
臻璇到了长生居,守门的小丫鬟一瞧见她,赶紧跑了出来。
湘翮也迎了出来,扶着臻璇道:“今日不是桃绫出阁吗?奶奶怎么过来了?”
“刚送她上了轿。”臻璇笑着与湘翮道。
老祖宗正在诵经,臻璇大着肚子不方便跪下。就坐在蒲团上念了一会。
老祖宗诵完了,放下手中佛串,笑着问她:“颐卿媳妇怎么来了?”
臻璇浅浅笑了:“来菩萨跟前静静心。”
老祖宗了然。
等两人在梢间里坐下,老祖宗抿了一口茗茶,道:“明明只少了一个人,可却是哪儿都感觉不对劲,是不是如此?”
臻璇一愣,待明白过来老祖宗的意思,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就如老祖宗说的。桃绫跟了我十多年,一下子真的感觉空荡荡的。”
“这是头一个,将来还会如此的。”老祖宗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数了数,“我这儿出去了十几二十个了吧?我都数不清了。好不容易调教出来了,年纪也就大了要放出去了。”
这种体会,过来人都清楚,尤其是老祖宗这样的,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湘翮跪坐在老祖宗身边替她捶脚,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
“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了,实在懒得调教新人,还是旧的用得惯些。”老祖宗拍了拍湘翮的额头,“习惯喽。”
湘翮笑了。
老祖宗看了眼臻璇的肚子,她还记得,那一年杜越娘也是怀到了这个月份,只是肚子小些,看不清楚。
一帖药打下去是必然的,规矩就是规矩。
老祖宗再疼杜越娘,也不敢乱了百年的规矩,但到底还是难受的。
“颐卿媳妇,越娘那孩子……”老祖宗一说起杜越娘,心里就酸得慌,她叹息道,“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伯祥媳妇挑媳妇儿的眼光素来都是不错的。我喜欢越娘,是有我的道理的。”
臻璇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老祖宗,等她继续说下去。
“能活到我这把年纪的并不多,老婆子上了年纪了,看人就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看到的是这家里上上下下见了我就磕头就问安的,我一生气就噗咚噗咚跪了一片,可我有时候会想,这是真的孝敬我呢,还是就装装样子巴不得我早些死了算了,想得多了看谁都是妖怪了。”
老祖宗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又开了口:“病得厉害的那几年,想着的就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世事不就是如此?你看这一回仲祥媳妇娘家那三哥,不就是个例子。那时候啊,就是越娘伺候我伺候得最用心,日日与我说笑,逗我开心。她是真心对老婆子好,所以老婆子也会对她好。”
患得患失,年纪大了的都会有这样的情绪。
“那些安慰的话都不用讲,我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你现在挺着肚子不方便,等出了月子,空闲时候就来陪我念经。”
臻璇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