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祠堂之中,牌位上一个个祖宗名字,其中有探花郎。有太子太保,曾经的名士已是黄土,而他们的后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他记得为了家族他的兄弟姐妹们的付出。
他记得段氏不止一次叹息臻衍才华横溢,却因为父亲不在甬州他要担起“臻”字辈长兄的责任而不追寻功名;
他记得臻琳被退婚的那一日这个家绝望到了何种地步,就如同他记得臻琳回到京城时那些原本还与他保持了些距离的公子哥儿围上来的样子;
他记得臻璇和臻环在庆荣堂里的争执,捧着诏书时她却说这是我裴家荣耀;
他记得那一年臻律出征。高头大马上戎装身影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他记得问臻衡为何不早早参加会试,内敛沉稳的臻衡头一次那么耀目,他说:“我要学的还很多,直到我能够再为裴家博到一个三甲之名。”
他还有脸面浑浑度日吗?
他对得起这个“裴”字吗?
臻德跪在马老太太的病榻前,一脸坚毅:“祖母。孙儿想跟着五姐夫他们一道去。孙儿知道自己没上阵杀敌的本事,但孙儿能跑跑腿做些杂事,家里担心在玫州的七姐姐,有机会孙儿想去趟玫州,给七姐姐带个信。”
马老太太没有说话,她只是一瞬不瞬看着臻德,她是头一次在臻德的脸上看到这样果敢的神情,仿若看到了那一年也是这般跪在她面前说着要随傅家出征的臻律。
段氏闻讯而至,抱着臻德不肯放手:“外头乱成那样,你没有习过武,你怎么待在军中?你也未单独出过远门,你怎么去找七丫头?娘为你父亲的安危日夜揪心,你舍得让娘再为你担惊受怕吗?”
臻德垂下头,没有说话,只是把背挺得很直。
马老太太眼中含泪,却是笑着的,她一字一字地对段氏道:“你是长媳,你要记住,你是‘世’字辈的长媳。我还撑得住,你怎么能先倒下?你五弟妹当年能舍得,你这个做长嫂的难道舍不得?我裴家每一个都是有出息的,臻德比得起他的兄弟们!”
段氏最终还是硬下了心肠,亲自送了臻德出门,抱着幺儿她泪流满面,无数叮嘱最后只成了一句话:“我要是不让你走,你父亲会怪我的。臻德,你要让我们以你为荣。”
军营里的日子很艰苦,这里没有公子没有贫富,每一个人都在努力。
臻德没有功夫上不了战场,他也不想打肿脸去充胖子反倒是给傅家人添麻烦,就像他告诉马老太太的那样,跑腿做杂事,努力锻炼身子,不再拖谁的后腿。
空闲时他会给家中写信,军营里的消息总比别处多些,他知道冲在最前头的傅四爷身子安康,他知道为了军饷粮草夏颐卿想尽了办法。但他还是没有臻律的音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依照约定,在把以甬州为中心的东南领地持续扩大之后,臻德终于有了一条往玫州去的路。虽然路途遥远又曲折,但他还是出发了。
先一路往南到深州,再绕上一个圈子往北去玫州,这样就能避开中间大片四皇子布下兵力的城镇。
这段路臻德走了快两个月,他到达了山下小镇,却一直寻不到往青崖庄子去的路,直到偶遇了李管事。
在见到臻璇的时候,臻德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又完成了一个目标,他还能继续做更多。
臻德只说了那么简短的六个字。臻璇却从中听出了很多情绪,她弯着唇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