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电车我就想起来了,小时候妈妈专门带我坐过一次,就是玩。”提到自己的母亲,沈婕的目光都变得很柔和。
“嗯……可惜现在都没有了。”肖尧遗憾地说。
“你不是来魔都才刚一年吗?”沈婕问他。
“哦,有时候暑假会来魔都住在奶奶家啊,还有就是寒假过年的时候,一般也都会来魔都过年,”回忆起小时候,肖尧也不禁微笑,露出了一边脸上的小酒窝:“那个时候的我,最喜欢的就是来魔都过年了。
“早上6点就要起床,坐中巴到南桐,坐上午10点钟的船,沿着常江一路南下,晚上6点的时候开进黄江,然后响起汽笛声,大家就冲出船舱到甲板上看东方之珠,爸爸会把我举起来看……
“最后,船停在十五铺码头,奶奶就会在那里接我们。”肖尧一脸幸福地说:“可惜自从疏通大桥修好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客船了。”
沈婕伸手摸了摸肖尧的头,郁璐颖下意识地转脸投来一瞥。
“我有一个堂哥,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姐,每年春节都是我们四个在一起玩,”肖尧持续回忆杀:“我们在弄堂里玩烟花,摔炮,划炮,还有很多压岁钱……可是每次我爸妈都说要帮我保管,然后收走绝大部分。”
“啊?压岁钱还带往回拿的啊?”少女打了个哈欠,赶紧用手遮住。
“讲这些很无聊吧?”肖尧笑了一下。
“没有没有,”沈婕说:“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没睡好吗?”肖尧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睡觉打呼噜吗?”
“不怎么打吧?”沈婕回忆了一下:“但是你会抢被子,有时候还会踢我,可烦人了。”
“啊,真的假的?”肖尧笑了起来。
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先生转过头,把眼镜往下拉了拉,又转了回去。
沈婕打了肖尧一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脸上红扑扑的。
少女看起来是真的困了,她拉起肖尧的手,把头靠在了车窗玻璃上,阖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似乎是觉得一直振动的车窗玻璃不太舒服,便把头又重新靠在肖尧肩膀上。
肖尧想要把少女揽进怀里,但是郁璐颖就坐在右前方,如此旁若无人似乎有些不礼貌。
他可以不在意路人的眼神,但是一旦换位思考,便无法不在意郁璐颖的感受,因此把身子绷得很直很直。
一阵干净的吉他声流进了肖尧的耳朵,有点耳熟,应该是肖尧听过的歌。
“阳光正温暖,一直照进我心里。如果没有你,怎么会有我今天?”
啊,是了,许巍《难忘的一天》,标题有点像个小学生作文,肖尧喜欢这调调。
“有时我会想起,和你经历的故事,那些情景在飞扬,甜蜜又感伤。”
韩寒的第二本本来就起名《记一件难忘的小事》,被出版社编辑更名为《像少年啦飞驰》,这是肖尧最喜欢的,之一。
“再次走过熟悉的地方,如今的你不知在何方,你曾给我的温暖感觉,依然在我心。”
肖尧一开始以为是公交车里放的音乐,后来觉得这声音若有若无,便怀疑不过是自己的幻听,最后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郁璐颖正在用随身听耳机听的歌。“如果再见你,又是怎样的情景?会不会将你,再次拥进我怀里……”
肖尧轻抚沈婕的狗头——呃,猫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郁璐颖。
纤细的少女坐在横过来的座位上,用右手拉着扶杆,双眼看着她所面对的窗外流过的风景,表情若有所思。
郁璐颖坐的位置位于公交车的前轮,因此特别高,两只包裹在漂亮的玻璃丝短袜和白色球鞋中的小脚就这么悬了下来,轻轻摇摆着。
肖尧记得,郁璐颖的鞋码是36——他们从来没有交流过此类问题,但是因为共生的缘故,肖尧就是莫名其妙知道。作为一个将近一米七的女生,这样的脚码实在是有些撑不起她,因此郁璐颖走路总是重心不稳,很容易跌跌撞撞,磕磕碰碰。
与沈婕相比,郁璐颖胸前的那对小鹿实在称不上“大”,一张天然的瓜子脸,扎起的短马尾可以让人从各个角度欣赏到她修长的脖子,即使不穿校服,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是位中学生。她的皮肤雪白,哪怕是在笑的时候,眼睛里都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忧郁……
等等,她为什么一个人无缘无故在笑?连那排洁白、整齐的贝齿都露了出来。
“阳光正温暖,一直照进我心里,往事已遥远,一年又一年……”
这让肖尧想起,高一上半学期,诗社第一次活动的时候,郁璐颖也是一个人靠坐在窗边,不和别的同学说话,就像这个样子,托腮,望着窗外。
那天的她,很安静,也很孤独。
当时,她也是这样,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很好看。
“竟然在这一天,在不经意之间,人群拥挤的街头,你走过我身边,风吹起的青色衣衫,夕阳里的温暖容颜,你比以前更加美丽,像盛开的花……”
……
“狗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上的重担忽然轻了下来:“啊,到哪啦到哪啦?还没到吗?我睡着多久了?”
娃娃脸的矮个儿少女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眼神迷离。
“不知道啊,”肖尧挪了挪屁股,舒展着有些僵硬和酸痛的胳膊:“快到了吧,这不是快下高速了吗?”
“我讨厌坐公交。”沈婕得出了基本结论:“呀,脚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