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尧也闭上眼睛,任凭自己顶着郁璐颖,开始在心里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你在数羊,对不对?”郁璐颖忽然说。
“你感觉到了?”肖尧也觉得自己的声音沉重起来。
“你在数我,我就是羊啊……”郁璐颖说。
“啊?”
“在家族里,他们都叫我……”郁璐颖的声音渐渐远去了:“郁大羊……”
……
……
……
肖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搂着郁璐颖到底睡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其实只过去了45分钟,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有着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主要是因为,他根本没能睡着。
既然郁璐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他也已经庄严承诺了,自然就不能再辜负,眼前这个女孩在他怀里酣睡,所需要的那份信任。
和沈婕不一样,郁璐颖睡着以后显得非常宁静——没有鼾声,没有磨牙,更没有那些如小老虎般张牙舞爪的扭动。她只是头顶着肖尧的下巴,双腿微微蜷起,一动不动的安静睡着。
房间里非常安静,光线也已经很暗了,肖尧能听到的唯有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还有女孩子非常匀称而又轻柔的呼吸声。
小肖尧紧紧贴着郁璐颖,催促着肖尧为什么还不行动,这样肖尧又觉得有点蛋疼。
消停点!肖尧在内心呵斥他。
渐渐地,肖尧找到了一点点规律。
每两声“嘀嗒”之后,便是一声女孩的吸气声,再两声“嘀嗒”后,便是呼气声。
也太精确了吧——真好玩。
肖尧的手再次摸到了郁璐颖背后的那条凸起,那里总是有一根凸起的带子,在衣服里面。
沈婕睡觉的时候从来不戴那东西,她说那东西只会勒得人难受,郁璐颖倒是穿着那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就上了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难受。
肖尧体味了一下,应该是会难受的。
要是爸爸妈妈还在,看到自己两人穿着外面的衣服——还是奔波+打扫了一天后的外衣,睡在床上,定然要大声呵斥。
谢天谢地——呃,天主真是保佑郁璐颖,家里这空调竟然还能用,而且声音比奶奶家那破空调来得轻。
抛开地理位置纯看居住条件的话,其实还是乡下更惬意一些,肖尧想。
如若不是沈婕过几天就要“出狱”了,家里这水管子再多修十天半个月也无妨。
当然,没人会信水管子要修那么久,也许可以和郁丽华谎称修屋顶。
噗……修屋顶。
肖尧被自己戳中莫名的笑点,偷偷地笑了一下。
说起来,要是能把沈婕也接回来,三个人一起住在这里,岂不是一件“幸甚至哉,歌以咏志”的事情?
不知道大小姐能否住得惯?
一定可以的,这里的居住条件,稍微弄弄,不比奶奶家高到哪里去了?
奶奶家沈大小姐都住得,她的适应能力很强的。
咱们这还有抽水马桶。
喂,抽水马桶哎!
……还是算了,到时候她俩准会合伙霸占大卧室,把我一个人赶去小卧室睡。
这两个女人做得出的……
而且爸妈这张床看着就不像挤得下三个人的模样。
等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肖尧因为自己的无耻念头,耳根子微微红了一下——虽然他自己并看不到。
再怎么样……那种事情也是……不可以的。
而且她爸爸又不会允许她在外面过夜,自己倒是躺在这里,一本正经地痴心妄想些什么啊?
……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对不对?
打个比方说——打个比方说啊,如果谎称去参加某个夏令营,或者干脆和闺蜜同学一起去旅行,有没有可能糊弄得过去?
对了,郁璐颖说的那个教区夏令营到底什么时候去?我都不知道教区还会有什么夏令营,到底会有哪些内容呢?
听着就不好玩,该不会是每天坐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手拉手念经吧。
想到这里,肖尧的眉头略微有些痛苦地皱了起来。
话又说回来了,这好歹是自己和郁璐颖第一次同床共枕,如果一直想着沈婕的话,郁璐颖知道了,会觉得伤心的吧?
……
在静谧的房间中,肖尧紧紧抱着酣睡的郁璐颖,两个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他感受着她的柔软与温暖,仿佛这一刻时间凝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郁璐颖在他的怀里安详地入睡,没有一丝的骚动。她的脸轻靠在他的下巴上,双腿微微蜷起,散发出一种纯净的宁静。
肖尧静静地抱着郁璐颖,他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怀中,仿佛是一个宝贝般的存在。她的呼吸如同最柔和的晨风,轻轻吹拂着他的脸颊。
少女在沉睡中展现出一种无忧无虑的表情,脸上洋溢着宁静和安详。她的眉梢微微舒展,唇角微微上翘,仿佛在梦中追逐着快乐。
肖尧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感受着她的存在,他的心里充满了柔软而温暖的情感。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在高一开学军训时,第一次见到的,穿着迷彩服的郁璐颖。那天她的长发被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头戴迷彩帽,她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即使在一干同龄女生中,依然是那么出众。
他想起了在学校文艺演出活动上,穿着纯黑色演出服长裙,表演《梅瑟在埃及》大提琴曲时的样子。
想起了自己给她写信告白时,被王明和班上男生扔来扔去的信。
想起了自己尾随纠缠她时,她的白眼和恶言相向,想起了她踢向自己小腿的圆鞋头。
想起了平安夜晚上,她勉强回答自己的“圣诞快乐”。
接着,肖尧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市七女中门口,见到沈婕时的情形。
想起了自己在“荣福旅店”第一次与沈婕同床共枕的夜晚。
从自己第一次见沈婕的面,到与她共枕,总共才花了多少时间呢?总共才见过几次面呢?
而,比起那样的“快餐式爱情”(当然,是要打引号的)来,自己和郁璐颖之间,似乎早已沉淀了更多、更厚的东西。
也正是由于这些“更厚的东西”,才让肖尧格外能感受到,这初次的,“千年修来共枕眠”的来之不易。
进而,生出更大的心满意足来。
五月,郁璐颖第一次和姚老师主动提出帮自己补课;
在发现共生时,二人所立下的“君子协定”;
在战争影都门口,郁璐颖第一次和自己所作的告白;
在奶奶家的卧房里,郁璐颖和自己听《纯真年代》,读《诗刊》,第二次告白+逼宫,结果被拎着黑色大塑料垃圾袋闯进来的沈婕所打断。肖尧清楚地记得,那天她还特意为自己穿了Lolita,自己却让她哭着回去了;
在纳瓦拉婚纱,与她不小心被拍下的“结婚证照片”;
在去舟莊的大巴上,初次拉住彼此的手,所立下的“做一辈子好朋友”的诺言;
在宋海建的殿堂里,奋不顾身地跳进铁笼子,提着裙摆在一片汪洋火海中朝自己跑来的精灵……
肖尧像一头老牛一样,不断反刍着这些记忆的碎片。
他觉得自己的爱意被激发了。
曾经被“对沈婕的爱意”所压制,乃至快要被遗忘的爱情。
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特殊的场合下,一下子被激活了。
他好像穿越了镜子里的时光通道,回到了初中时代一般。
而郁璐颖就好像是那个,在情窦初开时,偷偷喜欢的隔壁班女生。
也许在这里偷走她的初吻,会是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场合。
但如果不经过对方同意的话……?
“我爱你。”肖尧对熟睡的少女,偷偷地,轻轻地说。
“你不睡觉干嘛呢?”郁璐颖口齿伶俐地回答他说。
“我靠,你没睡着啊!吓死我了!”肖尧吓了一大跳。
“我有那么可怕吗?”郁璐颖把自己的右手臂从肖尧的脖子下面抽了出来:“你不也没睡着吗?”
肖尧还真是担心这小胳膊被自己给压断了:“第一次跟你一起……睡不着,很正常。”
“嗯。”郁璐颖嗯了一声,不言语了。
“不对啊,”肖尧侧着身子,把头抬起来了一点:“我看你睡得呼啦呼啦的啊,你一直在演戏?”
“没有,”郁璐颖小声道:“中间应该是睡着了,就是睡得迷迷糊糊的,睡不深。醒过来也就几分钟吧?”
“醒了怎么不跟我说啊,别说是怕吵醒我,”肖尧问:“我这都睁着眼睛的,可没装睡啊。”
“嗯。”郁璐颖又嗯了一声:“就想看看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诚信。”
“我可老实了吧?”肖尧有点后怕,还好刚刚没贸然亲上去:“请叫我肖下惠。”
肖尧的自我夸耀+请功遭到了无情的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