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小渣男的忏悔

“你是想去忏悔吧?”肖尧忽然问郁璐颖。

“那个应该叫什么来着?”郁璐颖反问肖尧。

“啊,我想起来了,告解,告解圣事。”肖尧食指弯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Confess!”

“Right。”郁璐颖对肖尧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微笑。

“说实话,”肖尧说:“和不认识的人讲自己的私事和秘密,真的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怎么会呢,这是圣事——你要理课又在打瞌睡吧?”

“没有没有,道理我都懂——不过,办告解的话,回魔都办不就好了?”肖尧说。

郁璐颖的笑容里又带上了一抹促狭:“你的意思是,让我找你波哥办?”

肖尧抖了一下:“那还是算了吧。”

“现在北虹区基本上就我舅舅在管,”郁璐颖告诉肖尧:“如果去别的区的堂的话,可不比去房兵近多少——再说我妈想去,那不就正好咯?”

“是说也没错啦。”肖尧道。

“而且,”郁璐颖补充了一句道:“难得出来一次,能和你一起多走走,多转转一些地方,不也挺好吗?”

这话让肖尧很受用:“说的也是啊,我这辈子还没去过房兵呢。”

郁璐颖的眼神又有些惆怅地飘向了窗外。

“哎,一样去一趟,我是不是也能办一个?”肖尧没话找着话。

“课上教过的,你再回忆回忆?”

肖尧想了一下:“好像不行,要等领洗以后是吧?”

“嗯,”郁璐颖点头道:“不过,你能有这种愿望,本身就说明是有忏悔的心吧?”

“那当然了,”肖尧赶紧表态说:“我肠子都悔青了。”

“你不是刚才还想说,责任在我吗?”

“啊,这个……”肖尧想了一会儿,也实在是不愿意说出“都怪我”这种违心话,遂道:“每个人都要找自己的责任嘛,不要老是挑人家的错。”

“是这样的。”郁璐颖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又是一阵车子的走走停停,以及沉默。

……

郁璐颖主动靠在了肖尧的身上。

“嗯?”肖尧看向她。

“其实,我真的没有在生你的气,我气的是我自己。”郁璐颖认真地说。

这句话并不全然是实话,不过此刻她既然这么说,便也代表一种示好的态度了。

“怎么说?”肖尧接话道。

“我,我……”郁璐颖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双眼注视着它们:“我有点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就像《悲惨世界》音乐剧里面,冉阿让唱的那首《WhoamI》吗?”肖尧问她。

少女的眼睛一亮:“对,我就是想说这个!”

肖尧微微颔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呢,”郁璐颖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对粉嫩的小手掌在阳光下有些熠熠生辉:“一直都挺矛盾的,一方面来说,我觉得自己是被束缚的,想要追求自由;另一方面来说,我又有一种生为‘好孩子’的优越感——是不是很可笑?”

“不啊,我完全能够理解。”肖尧信誓旦旦地说。

“就像在不认识和了解沈婕以前,我一直和你嫌弃她,觉得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你还记得吗?”郁璐颖问肖尧。

“记得啊。”肖尧点头道。

“你可能以为,我只是单纯吃醋而已。”郁璐颖笑了一下。

“不,我没有这么觉得,”肖尧赶紧说:“起码,不全是。”

“嗯,”郁璐颖点头道:“其实,那也是我潜意识里的‘优越感’在作怪,如果我有殿堂的话,会不会里面其实是傲慢之灵呢?”

“这……”肖尧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傲慢的毛病吧。”

“这次和你一起到东如来,”郁璐颖娓娓道来:“我是想好了要好好‘野’一把的。我其实不喜欢你的那些朋友,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但是我想跟我自己证明,我是可以做到,和不一样的人玩到一起的。”

“这样……”肖尧说。

“我也可以喝酒,但是我不会误事;我也可以抽烟,但我不会上瘾;我也可以和你,和你一起,像情侣一样亲密,但是我不会越界。”郁璐颖说。

“什么叫像情侣一样,我们就是情侣。”

“嗯,你懂我意思就好。”

“我懂。”

“昨天晚上的失控吓到我了,”郁璐颖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车顶——她怕肖尧再生气,又找补了一句:“我是说,我自己的失控。”

“嗯……我也失控了,我也有罪。”

“我自以为我可以玩火而不烧身,在河边走而不湿鞋,可是我跟那些‘坏孩子’却没有什么不同,做那样的坏事,其实也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这孩子还真是拧巴,肖尧想。

“其实我和她们没有什么不一样,沈婕,欧阳,赵晓梅,汤雪炜……我,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游刃有余’,没有我想的那么‘坚守底线’,其实我滑坡起来,只要一瞬间。”

听郁璐颖一口气将那么多人打为“坏女人”,肖尧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但是他没有说什么。

“我过去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郁璐颖说:“妈妈这样一个虔诚、善良的好女人,怎么会和爸——和那个男人,做出那样有辱门风的事情,以至于成为家族的耻辱,被赶出来。”

“你不应该那样想你妈妈。”肖尧劝道。

“有时候她拼命管我,拼命说教,拼命让我做这,让我不要做那的时候,”郁璐颖说:“我会在心里偷偷地想,你自己做的又是什么好榜样,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管我?”

“……”肖尧没有再说话,只是捏了捏郁璐颖的手背。

他意识到,其实郁璐颖现在并不需要听他的意见,她只是想说而已——而自己,只要扮演一个最好的听众,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我现在不会再这么想了,”郁璐颖抿嘴笑道:“我发现妈妈其实很伟大,很了不起。”

“是这样的。”肖尧衷心地表达同意。

“虽然有时候她还是有些过火,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对的,我不应该老想着跟她对着干。”少女的目光落在了车子最前排的母亲背后,眼神里充满了柔情。

肖尧对此感到一丝疑虑,于是他选择闭口不言。

“圣玛利亚玛达肋娜曾经是一个技女,有谁敢因此而看不起她呢?Everysainthasapast,everysinnerhasafuture.”

“不是,大姐,”肖尧小声劝道:“咱们就是酒喝多了,年少冲动,差点闯祸又没有闯祸,你至于技女都来了吗?”

“房兵,房兵到了,房兵下车了!”这时,司机转回头,扯着嗓子喊道。

三人下了车,一路边打听,一边向着房兵天主堂走去。

肖尧认为,既然自己已经和郁璐颖基本达成了谅解,就不该再晾着丈母娘,一直和郁璐颖两个人黏在一起。

那样太不懂事了。

于是,他紧走几步,主动和郁丽华并肩前行,与她聊天攀谈,郁璐颖则隔着五米距离,远远跟在他俩的身后。

郁丽华见肖尧主动上来,有些讶异又有点高兴。

他们行走在小镇的路旁,迎面而来的微风带来了一股舒爽的感觉。夏季的天空被蓬松的云朵遮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柔和的光线,给整个房兵小镇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沿着道路的两旁,高大茂盛的林木密不透风,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树冠茂密,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吵架了对吧?”郁丽华温柔地说:“今天早上还在闹别扭,对不对?”

肖尧一惊,刚要开口,又被郁丽华给打断了。

“不要和妈妈说谎哦,”郁丽华微笑道:“你们这些小孩子的一举一动,在我们这些过来人的眼里,那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哦,是吗?那为什么闹别扭,您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咯?

“阿姨您真是好眼力啊,”肖尧讪笑道:“不过刚刚已经和好了,没事了。”

肖尧担心郁丽华紧接着就要问自己,到底在吵什么,正在脑子里紧张地编,不过郁丽华却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颖颖这孩子吧,其实还是挺好弄的。”

“啊?”肖尧说。

“既然她认定了你,”郁丽华解释说:“那她就是很好哄的那种。”

“哈……哦。”

“颖颖这孩子呢,”郁丽华继续娓娓道来:“性格内向,随我。”

您,性格内向?肖尧张大了嘴巴。

“别看我现在这样,都是被社会逼的,”郁丽华叹道:“我小时候,和她一个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听话,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叛逆。”

“这样……”肖尧说。

“其实颖颖平时都很好说话的,但是有时候犟起来,就会闷作,”郁丽华告诉肖尧:“这种时候你不要逼她,你晾一晾她,过一段时间,她自己会好的。”

“明白了,”肖尧道:“不过您这样给外人出主意怎么对付自己的女儿,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外人?”郁丽华笑道:“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早就把你当成半个儿,你没有妈妈,以后阿姨就是你的妈妈。”

这话郁丽华确实不是第一次跟肖尧说,但是肖尧之前听到的时候,都觉得怪异,亚历山大,人情绑架以及想逃,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感动,连鼻子都酸酸的。

真是奇了怪了。

无论是郁丽华的表情还是语气,都让人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

“我也不是帮你对付自己的女儿,”郁丽华继续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个能好好的,太太平平的,就是我们做长辈的,最愿意看到的——谁输,谁赢,阿姨一点都不在乎,你也不要在乎,感情里没有输赢对错,只有共赢和共输,就像你们的共生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聊得热乎起来。

郁璐颖跟在他们俩的背后走,然后吃惊地发现,肖尧竟挽上了母亲的胳膊。

这是否有点……?

少女抬起自己的右手,扶额。

肖尧和郁丽华从东如的风土人情开始介绍起,又讲到了这两天和郁璐颖在东如的行程与见闻——当然,删掉了一些他认为郁丽华不宜知道的成分。

最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自己的童年、小学和初中上来。

“你爷爷去世前写给你的信?”郁丽华道:“阿姨可以看看吗?——要是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