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皇后手段拙劣,心肠毒辣,她的一败涂地,原因主要在于前者,一心争权夺位,又何必把儿女情长挂在嘴上?连皇帝失了人心都会亡国身死,皇后哪来的理所应当“所向无敌”?帝后可不仅仅是夫妻,还是君臣,虞皇后不将君臣之别视为理所应当,在她的认知里,她是国君的发妻,就只能由她诞育子嗣,后来她无法把庶子都一一铲除,已有那么多威胁存在,于是她恶事做尽就不为罪过了。
瀛姝刚才的回应,说明了一个意思——虞皇后不具代表性,陛下可别将我与之相提并论。
“你倒是敢说,也说得透彻。”皇帝转过身,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小丫头,把手里的风灯晃来晃去,似乎觉得无聊透顶,借这小动作自娱自乐,哪里还像沉着稳重的中女史?皇帝不由干咳了两声:“那你再说说,今日我为何让你去显阳殿听那些话?”
“阿伯是在告诫儿?”
皇帝翻了个大白眼:“我要真疑心你跟皇后一样狠毒,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告诫了,中女史听令。”
瀛姝立即停止了“自娱自乐”,屈膝道:“婢侍遵令。”
“朕着你明日去紫微宫见太子妃,告知太子妃务必劝诫太子不可打扰玄诚元君清修,玄诚元君刚才所言,你可如实转述。”
原来皇帝不仅要利用她的耳朵,还要利用她的舌头。
瀛姝明白,皇帝之所以不直接留下婉苏在外听墙角,是不愿让婉苏耳闻他是如何驳斥虞皇后,帝后之间的矛盾,得酌情隐瞒。
而皇帝发号施令完毕,又见不得瀛姝这般拘束了,先笑道:“太子和太子妃的新婚期,连连发生这么多变故,我知道你和太子妃本就有些交情,有些话,你去转告更加合适。你还可以跟太子妃说,多往昭阳殿去,先协助着谢妃处办宫务。”
“儿明白了,会跟姨娘说,太子妃既聪慧,又明理,定然会跟儿一样,敬重姨娘。”
“这几日吧,你会听说一件事,听说了也不要太惊异,不过有一件事,我还得先问问你,裴王氏身边那婢女,应该名唤荧松,你对她可有别的安排?”
瀛姝心中稍稍一慌。
她虽然知道陛下在王青娥身边安插了一个“监督人”,但没想到的是这个“监督人”居然连荧松听令于她的事都察觉了。
“阿伯,荧松是个本份人,本无意背主的,只是眼看着鲛珠的下场,才觉唇亡齿寒,虽然荧松为求自保,向我求助,我也授意了荧松关注四姐的举动,可荧松的身契毕竟还在四姐手里握着,她的生死,靠四姐决断,我嘱咐过荧松务必谨慎小心,只要四姐没有闯出大祸来,不必急着和我联络。”
“解释这么多,看来你是真惦记着那婢女的安危。”皇帝噙着丝笑意:“你父亲就一直同情弱小,他虽然是士族子弟,可从不因为家世出身鄙薄寒门的有识之士,哪怕对待布衣百姓,也一贯谦恭持礼,至于谋略和用人之术……你的姑母就很知道如何调教人,也能赢得他人的真心敬服。”
司空通冷不丁想起王岑来,颇有些唏嘘感慨,又看瀛姝,竟觉这小丫头的眉眼都和当年王岑有几分相似,他待王岑,其实更像兄妹之情,他一度是这样认为的,他懊悔的是当年仓促宣告在建康复国,突然就从一个离藩避难的闲散郡王,成为了大豫的君主,他并没有充足的准备承担这副重担,他需要一个贤内助,居然想利用王岑对她的痴情,把她留在建康宫里。
他被拒绝了,大失所望,他当然没有资格埋怨王岑另嫁他人,他以为失落的情绪很快就会过去,可这么些年了,每当梁州有奏章递呈,他都会立即启阅,然而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熟悉的笔迹,二十年了,王岑远嫁梁州后,他连她的笔迹都再难目睹,这样的失落感偶尔会让他困惑,越来越不确定了,当年的他,果然真是把王岑视为小妹么?
“儿可不能和姑母相比,姑母可是真正的巾帼英雄,是儿最敬佩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