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的沈若若跟媒姑出现在了门后,他俩自是朝着媒姑行礼。
“这事我们会解决的,你们就别管了。”
“是……是。”
沈父连忙回话。
旋即媒姑便是领着沈若若去了门口。
赊刀人行事,历来光明磊落,哪怕是上门杀人收刀钱,也会是光明正大的来。
从不会遮遮掩掩。
嗯……前提是付得起刀钱。
临着媒姑两人来到门口时,自是见着好些百姓在这围观,其中也不乏走阴人的身影。
毕竟沈家被人赊过刀这事,也早就传开了。
媒姑看了眼,轻声言语,声音不大,但却也传遍了整条街道:
“历来只有我媒姑看别人热闹的份,若是想看我媒姑的热闹,可以掂量一下自己。”
这话一出,识趣的走阴人纷纷跑路了。
一些后知后觉的百姓见着走阴人都跑了,自己自然也是赶紧跑。
不过片刻功夫,这偌大的一条街道上,就已经没人站着了。
只余着远处,还有些目光投来窥探。
也不敢光明正大,都是瞥一眼就走,生怕被媒姑盯上。
“师父,谢谢你。”
沈若若小声言语着,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用,嗯……如果真的师父也救不了自己的话。
那就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沈若若也不想死,但是也不想跟别人共用这身体。
除非万不得已。
她正想着,忽而听到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在这左手边的街道尽头响起。
她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老农般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他身上背着一箩筐,箩筐看着好像很重,将他的脊柱都压弯了。
他就这么走着,脚步并不快,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
但是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了沈若若的心头。
赊刀人。
“来了,来了。”
门口的沈父沈母也见着这来人,被惊吓的纷纷出声。
“十九年前的那个,也是他吗?”媒姑轻声问道。
“对。”
沈父用力点头,咬着牙说道:“就是他,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媒姑听着这话,心头也沉重了许多。
十九年前就是修第二命的了,如今十九年过去,还是个赊刀人,实力怕是不容小觑啊。
媒姑旋即眯眼看去,眼神当中泛起猩红。
可下一瞬,这赊刀人就已然到了近处,到了这沈家门口。
谢应抬起双目,额头上的刀疤挤在一块,原本就已经像是被太阳晒得红的发黑的脸庞,显得愈发狰狞恐怖。
他起先自是看了眼媒姑。
“看来这刀钱,还是得我自己来收啊。”
谢应说着笑了笑,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沈若若,说道:“是真的不怕我们赊刀人,还是真的不想成婚?”
“但是无妨,反正赊刀人说过的话,总会应验。”
他又看向了背后的沈父沈母,微微蹙眉。
“你俩对孩子有些太过溺爱了,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够不听自己的话呢?”
“还是得早早的让其成了婚才好。”
他像是要跟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一句话。
眼见着他还想开口,媒姑已是打断道:“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
“沈家这事我管了,咱俩打一场,打不过你就走,打得过……当我没说。”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赊刀人要赊刀应验,所以势必就要对沈家下手,但是媒姑要管……所以只能他俩打一架了。
谢应一听,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挺好的,已经很久没有听说,有人敢这么跟赊刀人讲话了。”
“那现在有了。”
谢应左右看了看这街道,“如果只有你一个的话,那恐怕不太够。”
说完他拉了拉背后的箩筐,里头响起一阵铁器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响。
“也不为难你,跟你说实话吧。”
“按着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只要收了沈家这一把刀的刀钱,我就能铸神龛了,你的实力虽说在这修第二命的走阴人里边能称雄,但……拦不住我。”
谢应自顾摇头。
媒姑原本就有些沉重的脸色,愈发难看。
眼前这赊刀人说的,也的确都是实在话了,真要是这样,媒姑还的确是拦不住。
沈若若听着这话,双手紧紧捏着,直至指节发白。
“试试吧。”
事情都到这了,媒姑总不可能说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
“哦?”
谢应伸手摸了摸腰间,那里也挂着一柄菜刀,还用牛皮当了刀鞘,只有菜刀的刀柄裸露在外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还看不清……那就得死了。”
“赊刀人光明磊落,但并不意味着,赊刀人好说话。”
谢应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媒姑也只是迟疑了刹那,便已然点火,双手微动间十条牵丝红线凭空出现,在这街道之上汇聚好似形成了一道红色的蛛网。
真要动手,自是无需多言。
谢应道了一声“好”。
然后抽刀而斩,刹那间刀光斩下,直接将这满街道的蛛网一分为二,临了这刀光还没溢散,等着斩完最后一条红丝,便是戛然而止。
单是这份对力道命火的掌控,便是高下立判。
媒姑也是看出,眼前这赊刀人并未夸张言语……自己,的确不如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
媒姑右手微动,但这次却是没有红线飞出了。
而是有红线从地底出现,捆住了赊刀人谢应的双脚,顿时,这红线便是不断的攫取着谢应体内的命火。
他命火附着而下,似是想将这红线烧断。
手上的菜刀则是对着媒姑砍了下去。
俩都是修第二命的,近在咫尺的动手,没有躲得过躲不过的说法,都是得硬抗。
媒姑身前一道道牵丝红线出现,旋即又是有着一块红帕出现,遮挡在身前。
菜刀斩下,命火溢散。
沈若若也是放出了自己的牵丝红线,护住了沈府。
其余的沈家人则是已经纷纷从这沈家的后门逃散。
看戏的百姓已经没有了,两个修第二命的走阴人动手,还看戏就是找死了。
随着热浪卷过,一击没有得手的谢应也是收刀。
顺带着一刀斩去了自己脚下的牵丝红线。
短暂的交手过后,两人都是拉开了距离,各自出现在了这街道的两端。
相比之下,媒姑已是用了牵丝红线,就差接着用奇宝了。
但是这赊刀人谢应……却都还没有动用赊刀的手段。
所以说,还真就跟这谢应说的那般,他离着铸神龛都只有一步之遥,媒姑恐怕不敌。
在打下去,死是迟早的事情。
“这也施展不出手脚,不如去城外,如何?”
媒姑出声提议。
谢应也没拒绝,反倒是笑着应了声“好”。
旋即两人的身形拔地而起,一道轰响声中,谢应径直去了南边,媒姑却转头去了北边。
没有丝毫犹豫,而且在那谢应停下之后,她速度更快了。
如此一来,意思就很明显了,媒姑打不过,要跑。
她选择了保自己的命。
谢应停在原地,没追,只是放声道:“媒姑是吧,等我收了刀钱,你也在我这赊把刀吧。”
媒姑一听,速度更快了,一闪而逝消失在了这云州以北的云端。
谢应笑着落下。
城内,与这沈家隔了一条街的一家茶肆二楼,柳白放下茶杯,又往嘴里丢了一块枣糕。
而后起身,只是起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然从少年变为了成人。
消失在了原地。
“……”
沈若若看着重新落到自己面前的赊刀人,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媒姑走了,但她也不会说去怪媒姑。
作为自己的师父,她的确是已经尽力了,甚至还为了自己,招惹了这赊刀人。
尽到了师父的职责,也做到了师父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