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达有个侄子,叫陈显,也在府里做事。陈显近来和西院的一个小娘子相好,便是林侧妃院子里的抱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据陈显口供,他说抱琴嫌弃他月钱少,家底薄,私下里游说他利用其叔父陈达看管库房的职权捞些油水,比如说,将上好的茶叶偷换出去售卖,在外头买些普通货色回来填补。此事,陈达也是知情的,但因着侄子的孝敬,一直睁只眼闭只眼。陈达、陈显二人均表示不知情茶叶中毒物何来,那个抱琴,日前却因家中有事向林侧妃请假,已经离府几日了。”
“至于那个金巧,她已经招认自己是受人指使,只是,她指认的人乃是柳姨娘。她说,当时柳姨娘赶她走,只不过是做戏,因为柳姨娘提前得了些消息,想往正院里头安插人,所以给了她财物,演了这么一出双簧。而后,柳姨娘又私下里找她,让她帮忙给王妃下药。当时,那金巧的兄弟欠了别人赌债,家里十分缺钱,金巧便答应了这笔交易。”
“还有那个褚二,虽然还没有招供,但已经查出,当时金巧被柳姨娘赶出院子后,分去园子里做杂活时,与这褚二有所交集,两人因此熟稔了起来。再者,因为老娘娘习惯在小佛堂前供奉鲜花,褚二时常往北院里去送花,自秦姨娘去北院侍奉老娘娘以来,因着秦姨娘本身也有一手调理花木的技艺,征得老娘娘同意后,便在北院里头辟了个小圆子种花,那之后褚二便极少去往北院了。”
少年语速不快,咬字清晰,说话也极为条理。回禀完毕,便束手站在下首听候差遣。
齐珩一直静静地听着,完了才冷冷总结:“这么说,这后院里头倒是人人都有嫌疑了?”
小胖子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他爹的话他是听明白了,也听到了这位小哥哥口中提到的林侧妃、柳姨娘、秦姨娘等人。他没怎么见过那几个女人,但他知道那都是他爹的小老婆,这是他阿凉私底下抱怨的时候被他偷听到的。他直觉阿凉不喜欢这些女人,却不懂为什么。
北雁、白露均是悚然一惊,而后便有些紧张地看向裴宝儿。
裴宝儿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变化,倒不是因为中毒后遗症面瘫了,而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吃惊过后,便陷入了一种“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怅然、悲哀和麻木中去了。
她呆呆地盯着那个少年看,觉得有几分面熟,有些像去年冬天里那间挂羊头卖狗肉的有生书坊里的小伙计,但又有些不相同,心道,也许是两兄弟,或者是会易容什么的,暗卫都是一帮很神奇的生物。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先前对下毒之人身份的好奇已经荡然无存。不管是那三人中的一人所为,还是多方联手,又有什么意义呢?左右不过是她最厌烦、最不希望自己落入的后宅争斗的窠臼罢了。
齐珩见她神色恹恹,以为她是倦了,顺势挥退了那少年,命北雁几个服侍裴宝儿洗漱休息,他自己却起身出去了。
北雁用热巾子给裴宝儿擦手擦脸的时候,嘴里碎碎念道:“王爷对主子也算是有心了,如今真凶不明,奴婢心里觉着,咱们那院子竟跟龙潭虎穴一般,住着到底是没法安心的,好在王爷体恤主子……”
裴宝儿后知后觉记起,对哦,这是齐珩自己的卧房。她占了他的地儿,那他今晚睡哪?可千万别来跟她挤一张床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情绪就更不好了,也没有回应北雁的心思,整个人竟如同泥塑木雕般。当然,这看在北雁眼里,也只会觉得自家主子是一尊最美的瓷娃娃,并非什么山野破庙里的泥塑菩萨可比的。
幸而,齐珩这夜并没有来骚扰她,只是她心事重重,最后还是在睡前那碗药汤的效力下才沉沉睡去。
裴宝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
她一睁眼,便看到胖儿子趴在自己床边打盹,手里还抱着本书,嘴角流下一行不明液体,像是睡过去好长时间了。
她不禁有些生气,虽说是这七月的天,但穿得单薄,就这么睡过去只怕要着凉的,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北雁几个也不看着点?
“北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