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莘闻言,一直压抑着的怒气突然爆发了出来,“这两个乱臣贼子,胆敢将案子往太子身上查!”
“娘娘息怒,我们的人语焉不详,怕也是没有打听出事情的全部出来。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发要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才是。”
“怎么个静观其变法?这一阵子内城里发生的那些凶杀案,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何人所为,”朱良莘说到这儿,怒极反笑,“枉我朱家嫡长子平日里如何自诩天资聪颖,到头来还是被这些混江湖的人给摆了一道,还要连累我家烁儿。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娘娘以为,现在咱们应当如何是好?”
朱良莘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人是朱家找来的,事儿也是朱家当今家主授意别人去做的。必要时,和我们没有一点干系。近日里若非必要,也让太子和他府里的人少与朱家走动,我这个吉昌宫也不用来得太过频繁。圣人本就是个多疑之人,今日听到这样的谗言,必定会对太子心生嫌隙。”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给太子报个信。”
“嗯……嬷嬷,刚才我还听那探子说,文贵人一直侍奉在圣人左右,是吗。”
皇后冷不丁的一句问话,让孔嬷嬷有些踌躇。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见陪伴自己身边多年的孔嬷嬷不言语,皇后对着她笑道:“你直接回答我便是,不用遮掩。这种事情,我应该早已经习惯了才是。”
“是,据咱们的人观察,文贵人现下是时时刻刻侍奉在圣人的病榻边。今日里,文贵人更是住在了御书房内的卧室里,在圣人与二位大人议事的时候,并没有离开那边区域。”
“圣人可真是用情颇深啊,可惜,正主已经死在他手里了。”皇后说罢,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孔嬷嬷低下头,不敢去看这扭曲的笑意。她一直想要劝说朱良莘放下,可是朱良莘却从未放过她自己,更遑论什么放过别人了。
孔嬷嬷心想,这一切都是孽缘啊。若是姑娘当初没有与当今圣上相遇,又或者当今圣上没有与良妃结下姻缘,或许现下三人打下的死结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嬷嬷,”孔嬷嬷正胡思乱想着,朱良莘忽然吩咐道:“继续叫咱们的人盯着这个文贵人,若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让他们即刻回禀。”
“是。”孔嬷嬷领命之后便先行退下了。朱良莘又在凤座之上坐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起身,向寝宫走去。
从正殿到寝宫,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可是朱良莘在这一段时间里想了许多。
她想到了自己豆蔻年华之时,初见萧悟生时的情景。那时她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官家千金,为了庆祝那一年的五谷丰登,天家专门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马球会,那时的萧悟生,鲜衣怒马,才过弱冠之年,便在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像是北极星,星光闪耀得让人移不开眼。
从那一刻开始,朱良莘便情根深种,暗地里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无论如何,都要他成为自己的夫君。
成婚之后的事情,朱良莘都有些记不得了,无非便是举案齐眉,相夫教子的事情。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和萧悟生相处一辈子,她也本以为,这就是鹈鹕情深,夫妻恩爱的表现。
直到……直到萧悟生将那个亡国公主带进了宫。
“花绫罗……”朱良莘坐在寝宫里,喃喃叫出了这个名字。对于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让她自己感到讶异的是,时隔多年,再叫出这个名字时,她似乎已经没那么恨了,更像是在叫一个陌生人。
朱良莘思及此,不禁自嘲一笑。
是了,还有什么好恨的,这个人的性命都栽在自己手里了,不论是什么样的仇恨,总归都要划上一个句号了吧。更何况,她和她之间本应该是陌路人,若不是因为萧悟生对她宠爱有加,她也不会恨毒了花绫罗。
若不是因为花绫罗,她也不知道萧悟生既然可以力排众议,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一个亡国公主成为自己的妃子,且这个女人的国家还是被萧悟生率领的铁骑踏破的;
若不是因为花绫罗,她更不会知道原来那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时,原来是那么一副狂热的模样。他在花绫罗面前,永远都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自从花绫罗来到皇宫之中,萧悟生恨不得什么都给她。后来她生下了九皇子,萧悟生又想着把江山社稷传给他们的儿子。若不是因为花绫罗断然拒绝,萧湛也不会有机会钻这个空子,一度成为太子的最热门人选。
若不是因为他们……
朱良莘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陈年旧事,以免扰乱自己的思绪。
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想的。最重要的,应该是活在当下的人们应该怎么继续披荆斩棘地走下去。
朱良莘这般想着,睁开眼睛时,眼里的软弱与痛苦的神色早就一扫而光了。
……
午时刚过,阿金就已经让小厨房备好了饭菜,就等着宋文禹回来开饭了。可是坐等右等,都不见宋文禹的身影,这让她有些丧气。
阿九站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便道:“姑娘,不如咱们先开饭吧。说不定宋大人已经回来了,只是没到咱们东厢房里而已。”
阿珍听了阿九的话,瞠目结舌地瞧着她。最近阿九的性子越来越尖锐,近乎到了刻薄的程度。她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却见阿金果真拿起了碗筷,“阿九说得对,这么一桌饭菜,不吃可惜了,你们都过来吃吧。”
说着,她便果真开始动起筷子来。只是不知道她这吃的是饭菜,还是自己的闷气。只见饭菜被她塞了满嘴,一边吃,阿金的眼泪就一边流了下来。
阿九看着这样的她,眉头紧紧皱起,忽然有些后悔于自己的言辞了。正在这时,宋文禹走了进来,阿珍眼尖,第一个瞧见了他,“姑爷!”
她慌忙给宋文禹行了礼,又拉着阿九退出房间。阿九半推半就地被她扯了出去,临出门前,瞧见的是宋文禹一声不响地坐在了阿金身边,拿起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