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不久之前,有一个客人来到这个房间,也是点了这么一桌酒菜,自饮自酌。你一定猜不到,那个人是谁。”
“是谁。”萧湛随意地问了一句话,并喝空了杯中酒。
“萧铎。”阿金报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之后,果真瞧见萧湛脸上露出几分微妙的表情。
“你是故意的。”萧湛笑了笑,笃定地说道。
阿金没答这句话,可是从她微微上挑的唇角来看,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千方百计地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我大难不死。首先想到的便是你这个救命恩人,便将你请来了。”说着,萧湛便给二人斟满了酒,并端起酒杯来向阿金致意。
阿金瞧着他脸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疤,心情复杂,却并没有因为心软而举起酒杯来。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光是坐在那儿,都透着一股子清冷的气质。
“确切地说,我不算你的救命恩人。我没能把你救上来。”
“那是命,不怪你。”萧湛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他越是如此,阿金的眉头便越是拢得老高,“所以,我也在你的算计之内?这金蝉脱壳之计,是你早就准备好的戏码?”
“金蝉脱壳,是我一开始就想要实施的计谋没错。可是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说着,萧湛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下来,“阿金,陆青没了。”
阿金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的悲伤,她似乎可以感同身受,却无法同情起来。
在那一瞬间,阿金想到了阿九。
“王爷,阿九是不是在你那儿。”
阿金的开门见山让萧湛顷刻间从失去陆青的悲伤之中抽离,他瞧着阿金,却没有答话。
阿金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那日在庆王府与我交手的黑衣人,是你吧。”
“你怎么认出是我的。”萧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不知为何,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很苦,就连嘴巴也跟着一起苦涩起来。
怎么认出来的?
那双眼睛看着她时绽放出来的光芒与绝望,是刻骨铭心的。那日她与他在庆王府交手,对峙的时候她又一次看到了那样的眼神。
可是这些,她不嫩说。
阿金将头偏向一边,让自己的视线落在窗外的雨景上,“这么说,的确是你了?”
“你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以后这种凭空猜测的话,还是不要说了。”说完,萧湛又给自己添了酒,却只是给阿金夹了菜。
“我知道我没办法证明这一切,”阿金转过头来瞧着他,“就如同你没办法证明我就是梁金一样。”
“阿金,只要是关乎通天阁的事情,捅到圣人面前,他都不会看证据的。”萧湛的语调依旧温柔,却让阿金闻到了血腥味。
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搅在一起,面上却还是那么一派无所谓的样子,“所以你找我来,是为了提前告诉我,要致我于死地。”
“不是,”萧湛抬起头来,眼里含笑地瞧着她,“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通天阁愿意伸出援手,助我一臂之力。”
“不可能,”阿金斩钉截铁地回道:“通天阁不会自己打破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自古以来,我们都不会插手争权夺利之事。”
“为我破一次例,也不行吗。”萧湛低头喝酒,问了这么一句话。
阿金皱着眉头瞧着他,没有急着回答。她隐隐觉得,他没有把话说完。
“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九弟,你们也不愿意破例吗。”
阿金睁大了眼睛,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萧湛抬起头来看着她的时候,正好瞧见她骤白的脸色。萧湛眉头轻蹙,有些心疼地瞧着她。
“你不用将我视为洪水猛兽,我不会打九弟的主意。更何况他这段时间一直替我守护着母亲,这个人情债,我终归是要还的。”
在这个男人面前,阿金头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将怀中的玉佩取了出来,放在了萧湛面前。
萧湛一看到那玉牌,好不容易有些温度的目光又冷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物归原主吗。”
“你之前说过,我用玉牌来找你,你可以答应我任何要求,”阿金倔强地瞧着他,虽然心情异常忐忑,却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神色如常地与他说话,“我只求一样,不要伤害我的亲人。”
“你的亲人……”萧湛若有所思地回味这句话,“你是指宋文禹,还是指萧诺,又或者是……通天阁里的所有人。”
阿金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文禹一直视你为知己好友,而今你又利用他在重新彻查淮南郡一事,我相信,你不会为难他。”
“所以他不在你的亲人之列吗?”萧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争出个长短来,未免太过幼稚,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他确实不是我的亲人,夫妻同体,他就是我。”
萧湛闻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金,你真是……”
“话已至此,我也知道,不论我说什么都是拦不住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的。只是希望王爷在要伤害到我在乎的这些人之前,先瞧瞧这枚玉佩,想想你当初给我的承诺,”说着,阿金不想再在这里逗留,便起身告辞了。
“这块玉牌,你还是拿回去吧。”萧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白玉玉牌,见它静静躺在桌子上,心里就一阵惶恐。
阿金顿住脚步,微微侧着身子看了他一眼,“不用了,你九死一生回来,我正好物归原主。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又何必再戴在身边。”
说着,她便推门出去了。
萧湛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良久,直到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他才缓缓伸出手来,将那枚玉牌捡起来,纳入怀中,放在贴近心脏最近的位置。
萧湛闭着眼睛,默默感受着玉牌从冰冷变得温热。若是可以,他多希望此时此刻搂在怀中的不是一枚毫无生气的玉牌,而是那个他日思夜想,支撑着他一路艰辛走来的女人。
“阿金……”萧湛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可她却并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