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萧烁经常在妾室孟一菡的房间里过夜的消息,没有几天就传到了朱良莘的耳朵里。
这倒是让朱良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孟一菡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太子的宠幸了。
“娘娘,您看,可要将那求子汤药也送到小孟氏那儿一份,”待到传信的宫人离开之后,孔嬷嬷问道。
“不需要,本宫对她的那些个狐媚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已经是抬举了她。多余的事情,就不用再去做了,”朱良莘说到这里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相比之下,孟氏就没有她妹妹这么会审时度势的了。本宫还是头一次见到夫君的心在她身上,却还没办法将人紧紧抓住的妃子。”
孔嬷嬷听出了朱良莘的不满,垂下眼帘来说了一句中立的评价,“太子妃性子耿直纯净,自然没有小孟氏那些心思。”
朱良莘叹了一口气,一手轻轻扶住额头道:“头疼的事情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压根不给人喘气的机会。上次听哥哥说,王都衙门是将刘义的表亲给抓进去问审了,现下也没有放出来。本宫原本以为,他们马上就会对萧铎下手,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
“朝堂那边打听得来的消息,也是语焉不详。没人能说明白那刘义的表亲到底是招了还是没招。宋大夫和洛提刑又将那几个与淮南郡有牵扯的人直接关押在了天字牢房……想要进一步打探到这个案子的审问细节,恐怕要费一番周折,”孔嬷嬷说罢,抬起头来看了朱良莘一眼,“娘娘,咱们还要继续打探消息吗。”
“暂时按兵不动吧。这两个后生,是想要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呢,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你和大哥说一声,让他务必稍安勿躁。这把火还没办法烧到咱们身上,千万不要做什么引火烧身的事情。”朱良莘沉默了一会儿,如是吩咐道。
“是,还有就是……月华楼那一边……应该如何处理。”
“先就这么运营下去吧,从朱家探子里抽个信得过又嘴巴牢靠的,隔三差五地去瞧一瞧,可别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若是那帮人不听话……不过都是些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辈,除掉便是了。”朱良莘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是上百条人命。
如此让人胆战心惊的话,孔嬷嬷却听得面不改色。看样子,她已经习惯于动辄就要抹杀掉数条人命的事情了。
“是,老身明白。”孔嬷嬷领命之后,便退了下去。眼看已经到快要关宫门的时候了,她要安排一番,以确保朱良莘刚才说的那些话今天就能传到朱府。
……
沈玉背着药箱来到东宫给孟一荻看诊的时候,着实被孟一荻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却不知为何能让孟一荻憔悴成如此模样。沈玉小心翼翼地给孟一荻看诊完毕之后,又细心地给孟一荻掩好了被头,轻声说道:“娘娘现下还有些发烧,应该静养才是。”
孟一荻听了她的话,咧嘴想笑,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本宫已经静养了好些天了,也不见有好转。”
“娘娘,奴婢说的静养,是指心无杂念,静心养气,可不是郁结在胸呀。”沈玉语重心长地说道。
孟一荻闻言一怔,盯着沈玉看了良久,直到眼中溢满了泪水,她才慌忙错开视线道:“让沈医女看笑话了。”
“奴婢惶恐,又怎么会看娘娘的笑话,”沈玉自问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可是瞧见孟一荻如此消沉,又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奴婢说这些话,已是逾越。只是娘娘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娘娘,您若是一直如此,这病灶只会透过肌理,深入骨髓,小病也成大病了。”
孟一荻伸手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笑了笑道:“这个道理,本宫也是明白的。只是有些事情,本宫一直想不明白,才会如此……本宫……”
沈玉见她沉默,心里知道多半是与太子突然宠幸小孟氏有关系,也不便再说。她将药箱整理好之后,向孟一荻告辞之后,便打算离开东宫。
谁知道引路的宫人却并没有将她往外头领,沈玉跟着他走了一阵,发现方向不对,于是出声问道:“这位侍者,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那宫人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得客客气气,“没有走错,还请姑娘跟着奴婢。”
沈玉闻言,便知道这怕是东宫里有其他人要见自己,无奈之下,也只能沉默跟着。二人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太子的书房门前。若是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主子想要见她,那她可就真是个大傻子了。
“沈姑娘请进,殿下在里头等着姑娘呢。”果不其然,引路宫人在书房门前停下之后,便恭恭敬敬地请沈玉独自一人进书房。
沈玉调整了一下药箱的背带,这才推开门进了书房,抬头便见萧烁负手站在窗前,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赤色。
“沈玉见过太子殿下,”还未等他转过身来,沈玉就跪了下来。
书房里很安静,安静到沈玉能够听到萧烁正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向自己走来。他在她的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允许她起身,“起来说话吧。”
“是。”沈玉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看向已经坐在书桌后头的萧烁。
“不知沈医女是几岁开始行医的?师从何人?”
沈玉心里奇怪萧烁为何突然对她的身世感兴趣了,神情上却没有任何异样。他既然问到了,她自然老老实实地答:“回太子的话,奴婢是孤儿,八岁行医,十四岁时参加了杏林苑的选拔,入万医女门下。而今师傅已经年满二十四出宫,奴婢便跟在了魏医正身边。”
“原来如此,你也算是幸运的。不论是万医女还是魏院正,可都是杏林苑里拔尖的。名师出高徒,你巾帼不让须眉,倒是一点都不叫人意外了。”萧烁听了沈玉的话,慢条斯理地说了些客套褒奖的话,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玉低下头,谦虚回道:“殿下谬赞了。”
“你刚从太子妃的寝宫里出来,应该也是知道太子妃是得了什么病了吧。”萧烁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冷硬。
“太子妃看起来似乎是有郁结在胸,致使这普通的风寒到了她的身上,发得如此严重。”
“你知道就好,”萧烁站起身来,看着沈玉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本宫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死活。你在宫里当差多年,难道还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侍卫突然推门而入,站在了沈玉身后。沈玉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萧烁道:“奴婢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奴婢敢向医圣发誓,奴婢从未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萧烁脸色阴沉地瞧着她,半晌才道:“那你倒是告诉本宫,太子妃,是如何知道换药的事情的。”
说着,他又拿出一张信笺拍在了桌子上,“你可别跟本宫耍花样,你先前开的这张药方,就能够证明你是看出来有人将太子妃的药给换了。本宫还特意去杏林苑查了你们的出诊记录,太子妃最近只招了你一人看诊,谁还能参透此事,并告知太子妃!”
“殿下,若果真是奴婢所为,奴婢又何必改了药方,落人口实?”沈玉看着萧烁反问道。
他的冷静,让萧烁微微眯起了眼睛。半晌,他抬手挥了挥,让那两个侍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