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感性的话,王贵人很少说出口。萧遥没想到自己看似粗枝大叶的母亲一个人会想这么多,还处处为他考虑。他只觉得鼻子一酸,将王贵人覆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拉了下来,“儿臣知道了,这样的话,再不乱说。”
“嗯,这就对了,”王贵人连连点头,想了想,又很是紧张地看着萧遥道:“而今太子又住进东宫了,你们回来的消息他一定是知道的……你记得到时候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你的太子哥哥,切莫怠慢了。”
提起这个二哥萧烁,萧遥满脸的不屑一顾,却又不想让母亲生气,便胡乱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萧砺也坐在了母亲应妃的寝宫里,母子二人喝茶聊天,很是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时光。
“母妃,待会儿宫门落锁之前,儿臣就要出宫了。不过不打紧,明日儿臣上了朝之后就过来陪您。”
应妃将手里的茶碗往旁边的小茶几上一放,“不着急,本宫寻思着,这一次你大概不会那么快就要走了。”
萧砺微微一笑,向应妃拱了拱手道:“母妃果然心思玲珑剔透,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应妃瞥了萧砺一眼,似乎很是嫌弃他谄媚的模样,“既然你回来了,就代母妃去大慈悲寺探望一下贵妃娘娘吧。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宫里的人都如履薄冰,母妃也是不敢行错半步,就怕害了你。而今你回到母妃身边了,母妃也松一口气了。”
萧砺闻言,表情收敛了一些,道:“让母妃担心了。”
“母子母子,彼此挂心,自然是应当的,”说到这儿,应妃像是想起了什么,想问,却又不敢问。最后,索性便沉默了。
萧砺瞧着母亲的侧脸,岁月到底还是在这张美人的脸上刻下了些许痕迹,他不免有些心疼,“母妃,儿臣的事情您不必太过挂念,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应妃侧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之中隐隐藏着担忧的神色,“本宫就是怕你拎得太清楚了……前一阵子严尚书等官员联名上书督促润王查案,怕是你们的手笔吧。”
萧砺看着母亲,实在没办法隐瞒,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应妃看他这样,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未免也太看不起你们的父皇了,只怕从你们有这个动作开始,他便都看在了眼里,甚至还顺水推舟地帮了你们一把。”
“这一点,儿臣也有想过。不过,怎样都无妨,至少事情已经如儿臣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了。”
“果真如此吗?”应妃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即便是心里着急,也不曾提高音调,只是温声细语地问道:“你们这么做,无非是冲着太子去的。可是,萧铎一定不会出卖太子的。”
“母妃为何如此肯定?”萧砺依旧含笑瞧着母亲。
“他自小就在皇后身边长大,与太子比亲兄弟还亲。这些年,萧铎也没少干过不得体的事情,也全被太子一一照拂了。说到底,还是生恩不及养恩大。”
“不一定,”萧砺摇了摇头,“若是他知道了玉贵人当年被赐毒酒的真相,又当如何。”
应妃猛地转过头来看向萧砺,眼里带着些震惊,沉思片刻之后,她又摇了摇头道:“不太可能,这件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压根就已经死无对证了。”
“有没有证据,其实都没关系。萧铎虽然行事张狂了些,但也不是个蠢人,他这些年不见得没有怀疑,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让他选择相信这个怀疑。”萧砺说完这句话,便双手捧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汤,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茶叶苦涩而又略带甘甜的味道。
应妃知道,这是儿子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她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再细问下去。有时候不知道,也是对彼此的一种保护。
……
五日后,润王带着宋文禹与洛腾呈上了针对淮南郡一案重审的折子,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即便如此,润王萧湛也没有轻易下结论,将所有罪名都归结到萧铎身上,只说这件案子还需要再次复核查验。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先将庆王萧铎关押在大理寺。
萧悟生看了那折子,没有当场给结论,只是在下朝以后将三人召到了御书房。当天晚上,洛腾便带着王都衙门的衙役上门了。
门房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萧铎便踱步出来了。
“庆王爷,劳烦您跟下官走一趟。”洛腾对他行了个礼,并侧身让出了个位置。萧铎抬头一看,发现一辆马车正停在不远处。此时王都之中已临近宵禁时刻,街上没有什么人。
萧铎扯起唇角,笑了一下,“难为洛提刑想得如此周到,晚上来抓人,也算是给皇家留了面子。是父皇要求的吧。”
洛腾没有作声,萧铎知道,这便是默认了。他向前走了几步,抬头想看一看那满天繁星,却只见乌云密布,没有半点月光,更不要说星星了。
若没有衙役手里的那两盏灯笼,他的眼前几乎是漆黑一片。萧铎低下头,无奈地低声说了一句,“没想到,我此生最后一次看这天色,竟然是这样的天色。”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往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王爷!”临到上马车时,抱琴忽然冲了出来。他想要接近萧铎,可是却被衙役们拦住了。萧铎回过头来,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看着这样的眼神,抱琴心里只发冷,“王爷……您要去哪儿?抱琴陪您一起去。”
萧铎冷漠地看着她,心想自己当初发现她背叛了自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剑杀了她。或许,是因为她弹琵琶的样子像极了母妃。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侧脸像极了那个女人吧。
阿金的脸,忽然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萧铎有些烦躁地回过头,手脚利落地上了马车,任抱琴如何哭喊,他都没有撩开帘子来再看她一眼,和她说一句话。
“王爷,王爷!您为为什么不愿意和抱琴说话?抱琴真的没有出卖您,抱琴没有啊!”抱琴在马车后面撕心裂肺地哭着,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姑娘,姑娘,您不要这样……”丫鬟瞧着跌坐在地上的抱琴,将她抱在怀里,很是心疼地说道:“王爷只是误会了您,他总会明白的……”
“不,”抱琴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把被萧铎摔坏的琵琶,“他连琵琶都狠心摔了,一定是恨毒了我,这个误会……到死都不会解开了……死都不会……”
说罢,她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