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还能如何?”阿金抬起眼来看着宋文禹,“冷漠拒绝,然后眼睁睁地瞧着沈玉无辜受牵连吗。”
“你想怎么做,”宋文禹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
“我已经去信告知药王谷了,希望他们的人能够快马加鞭地赶到王都,有他们相助,说不定真有金蝉脱壳的好法子。既可以把阿玉救出来,又不会连累了太子妃,”她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偏头看向宋文禹,“如此,夫君便可以安心了吧。”
“阿金,你……”宋文禹从这话里嗅到了一股子醋味,却又不好发作。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覆在阿金的手背上,异常郑重地瞧着她道:“我不关心旁人,真的只是担心你。”
“那倒不必,这么大一件事儿,我也不会贸然出手的,”阿金不着痕迹地将手抽离,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又转过身来特意问了几句,“你要不要我干脆将太子妃一道救出来?”
宋文禹眉头微微一皱,摇了摇头,“你看那内城是牢笼,可再是牢笼,而今都是她的家。你将她从她的家里带出来,之后怎么办?她还能去哪儿。”
阿金斜睨着宋文禹,没有搭腔。她惯来毒舌,却始终没办法对一个四面楚歌的可怜女人落井下石。话已至此,她也没了聊天的兴致,索性便先带着阿珍回东厢房去了。
……
经过漫长的等待,药王谷的人终于在十日以后赶到了王都里。阿金一收到信,便立马带着阿珍去了一趟运来客栈。来的人依旧是拓跋亮,阿金由初见引导着进到房间里时,就见他一席玄色衣衫跪坐在桌旁。
琉璃与阿银,也在房间之中。
“大师姐,阿银,”阿金进来先和二人一一打了招呼,这才将目光放在拓跋亮的身上,“拓跋公子,好久不见。”
拓跋亮抬起头来看向这笑得明媚的小妇人,冷冷点了一下头,尔后便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药王谷出来的人对自己是这么个态度,阿金早已经习惯了,倒是阿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攥紧了手里的碎星。
“阿金姑娘一言九鼎,之前在我离开之前便向我药王谷承诺,一定保护沈玉的周全。若是沈玉出了什么事儿,也一定事无巨细,第一时间来报。可是为何,当我们知道的时候,沈玉已经被那帮人伤成了那副模样?”
面对拓跋亮的接连诘问,阿金并没有急着回答,她先是走到拓跋亮的对面坐下,再又给对方舀了一碗茶汤,轻轻推到他面前,这才道:“事已至此,我们无意推卸责任。只是通天阁一直以来不曾在宫中安插眼线,前一阵子更是将王都之中的鸽子尽数召回不羁山。这件事,想必药王谷也是知晓的。毕竟我们的人和你们的人,是同一时间撤离的。”
阿金不卑不亢的回答,让拓跋亮有气没处发,甚是憋屈地瞧着她,“阿金姑娘以为,现下应当如何是好。”
“信中我说得很明白了,只求药王谷带上一味药,可助沈玉金蝉脱壳。其余的,由我通天阁来安排。”
药王谷擅长于制药用毒,而通天阁擅长于易容遁形,化腐朽为神奇,两股势力若是能够合作。想要救出沈玉,并非难事。
只不过,要看沈玉本人配不配合。思及此,拓跋亮有些迟疑地看向阿金,“有件事情,我一直在担心。师姐心中一直挂念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妃,而今,她是否也会因为她,而不愿意离开。”
“今时不同往日,”对于这件事,阿金看得明白,“沈玉很聪明,她应该清楚。这一次,不论她走还是不走,都帮不了太子妃殿下了。她留下,不过是在作无谓的牺牲罢了。”
阿金垂下眼,茶汤之中雾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轮廓。
……
偌大的东宫正殿,平日里都是门庭若市,金碧辉煌的。而今侍人尽数被撤去,只留下竹儿一人在孟一荻身边伺候着。孟一荻一身素衣跪坐在几案前,隆起的小腹尤为明显。竹儿瞧着她瘦弱却依旧挺直的背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悲痛。
“娘娘,您若是累了,便去歇一下吧,”这一阵子,孟一荻一睁开眼便在不停地誊抄佛经。自从朱良莘不分青红皂白将沈玉押走之后,孟一荻也没办法走出这东宫的正殿了。
“你的脸,好些了吗,”孟一荻笔下不停,开口问道。
竹儿心里一暖,眼睛也有些发涩,可是面上却依旧还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回娘娘的话,没事儿了。”
孟一荻放下了毛笔,抬起竹儿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这才温柔地放开手道:“还是有些肿的,回头我要些冰块来,给你敷一敷。”
“娘娘,”竹儿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她知道她是想哭的,可是从小到大经历的严苛的训练,已经让她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孟一荻也察觉到了竹儿的异样,她看着她,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不过是些冰块。我还是要的来的,母后不是说了吗,不可短我的吃穿用度。”
竹儿紧咬着下唇,没有出声。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朱氏,她的心里又憎恨了几分。对于朱家,她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若不是朱家人,她早就应该冻死在雪地里,或者成为王都城外的一具饿殍。是朱家人将她捡了回来,又将她训练成一台杀人机器。
竹儿看着孟一荻聚精会神地誊抄佛经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当了她刀下冤魂的小丫鬟。那个小丫鬟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小柳,竹儿记得,孟一荻曾经因为小柳的死黯然神伤了好久。
往事如烟,一幕幕又上心头。正在竹儿想得出神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