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纷纷,青云浦满地素白。
师姐们和几位姜字辈女师叔到名录阁劝慰南宫月漓。
陆缺等人先行回去,经过小师妹鱼小鱼洞府,那年她开垦的菜圃尚在,摆了一圈石头围着,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里模糊,好像满天风雪都乱了。
“师弟,我过去帮黄师兄整理洞府。”严高玄一抹眼,低头走开。
陆缺走到菜圃前,俯下身,捡起散落在旁边儿石头,一块一块将之摞好。
雪没完没了的下。
陆缺身上落满雪,背影变得臃肿,浑然不觉。
天色很快黑下去。
后面忽然响起脚步声,接着传来句话道:“陆师弟?云蔷没和你们一块回来?”
陆缺迟缓转身,就见老师兄吾仲束手立着。
近二十年时光过去,道行无法提升的吾仲,身体已出现老态,脸上生出皱纹,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吾仲这些年一直留在宗门里,听见陆缺等人回来,干完杂役堂的活儿,立马来到青云浦。
同堂师兄弟飞黄腾达,他不会攀附,远远地看着就好,但出战辅州这么多年,总是想着来问句是否平安,若安好,他心里也踏实许多。
陆缺脸色黯淡:“云师姐阵亡了。”
“阵亡了?”
“嗯。”
吾仲蓦然愣住,轻轻地攥住手,身体微微晃了晃,显得愈发佝偻。
两人沉默的站着。
许久后。
吾仲局促地说道:“她是大小姐出身,从小就娇惯,又怕脏又怕苦的,那时候炼气,坐久了都要腰疼,她……”
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泛红,停滞片刻,问道:“她走时没受太多苦吧?”
“走的很快。”
“师弟,你想开点,成就大能,总是要经历很多生离死别的。”
不等陆缺回答,吾仲已经匆匆走开。
吾仲当年有点喜欢云蔷,只是生性懒散,又知道自身资质平庸,机缘有限,就不再做什么非分之想,老老实实过自己的,但听到云蔷的死讯,心里忽然又翻起波澜。
他边走边自语:“寿元就剩几年了,师妹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就下去陪你,我没什么大本事,可总能给你壮壮胆。要是幽冥世界真有冰刀火海的酷刑,我咬咬牙,也能替你。”
一排脚印延伸到云蔷的洞府。
吾仲站在外面,大雪纷纷飘落,与好几十年前的临州冬日并无不同。
只是风雪每年吹来。
吾仲已经老了。
他回忆着年轻时候的往事,耳中嗡嗡一响,好像有个雪球从久远的时光砸了过来,正中眉心。
“吾师兄,家里这月给我寄了二百两银票,你出宗时候带上,到裁缝铺给我做两身衣裙,银子大抵还用不完,你也给自己做身袍子,你身上的袍子真丑。”
“师兄,我过炼气十二层了,咱们来比比看。”
“吾师兄,这是给你带的酒。”
“你要去杂役堂吗?师兄,你再努努力行不行,别整天那么懒散,什么事都不往心上放,南宫掌事资质也没多高,不照样也破境结丹了。”
往事历历,浮过眼前。
吾仲眼眶红润地笑了笑,轻语:“师妹,我喜欢你啊,当年没胆子说。”
………
夜幕降临,青云浦寂静无声。
陆缺担忧南宫月漓情况,又折返回名录阁。
师姐们和姜字辈女师叔都还在南宫月漓房门前站着。
南宫月漓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让进,只是念叨道:“没事,没事,明儿我就好了,你们赶紧回去。”
陆缺无奈回到洞府,施展吟凤咒简单清扫,把红纸写的陵光娘娘扶正,跪下叩了几个头。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翌日清晨。
陆缺本想到名录阁去,打开洞府门,外面堵着两位执法堂司职。
陆缺觉得两位司职面生,他们却都认得录取,上下略略一打量,塞过来两纸包补品和丹药。
“拿着,补养气血调和心境的都有,你刚从辅州回来,得多歇歇。”
“没伤到哪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