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也是。”
江王未被两位执事的直言威胁所恐吓到,只有是无奈的露出了自嘲一笑,“那这样看…两位并非是来征求寡人同意、或是寻求合作,而只是…单纯来通知寡人一声而已了,是吧?”
“可以如此理解。”
范成刚也嗤笑应道,“铉影阁对江国国政并无兴致,我等的最终目的,是协助炎国扫灭六国、完成统一大业。即便要把控朝政,也只会将心力费在防止影响炎国统一步伐的政策上而已。所以江王可以放心,剩下的,我等无心过问。”
“…行吧。”
江王闻罢,沉默片刻后,便长叹了一声出来。
所谓“阳谋”便是如此,即使当面将全部的动机、手段与意图都完全挑明并承认,也令对方只有必须接受,全无它法。
如此谋略,是同时针对着实力与心态下手,可谓杀伤最是巨大!
炎国自变法后、历代君王的虎狼之势,诸王皆看在眼里。
在他江王姜枰的实际见闻与理解里,炎国在天下七国中当然属于“强国”之列,他半年前同意苍禹的求亲、愿与炎国联姻也是出于此意。
然他却不曾设想过,会在这一年头,冒出一个铉影阁来,与炎国合作,将“统一大业”提早到自己在位江王的年月里!
若如此,自己是既被公兄夺过权,又被绑过女儿,如今,更是不得不答应让铉影阁设计控制朝政…
废去祖宗基业,成为亡国之君!
面临着这般荒唐、绝望无比的命运,以及将来的青史言书,他区区姜枰,要怎样广大神通才能逆天翻盘?
难道…就只能坦然面对吗?
“寡人的兵符,早已被收缴去了。”
待思考了良久后、得知再没有其它路可选的江王开口言声时,心里便下定了决心,既然只能与铉影阁合作、那便全力配合,“尽管你们应能轻松找到,但只有符信怕是不够。或许寡人再血书一条密诏,便能调动城外大营驻军了。”
当然,即便如此言语,他心中是还抱着不肯服输的一线希望的。
就算清楚天下一统能使百姓安乐、能免百年兵灾祸连…
那也不代表,就必须是尔炎国才能统一!
就算是只有炎国扫清六合、一统天下,也未必不能在将来,能有人、有办法将国都迁到郢郸,改国号为“江”!
他姜枰,之所以不同杨郜般、在被幽禁后便开始颓废度日,正因是有如此不服输的性格!
而听了此番话语后,范成刚点头应罢,便也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可供他书写密诏的信纸绢素,递给了江王去。
接着,也从腰间抽出一杆小匕首,助江王割破了他右手食指。
而神情凝重、眉头深蹙的江王一边用手指书写着,一边也开口告诉了两位执事如今郢郸军中各部的从属派别。
虽名义上都属于江王之下,大将军所属,但由不同人操持、训练与提拔的军队,军心还是各有所属的。就如邘意牢牢掌控了乐国东线的军心,即便名义上的爵位遭削,但实际上却引来更多归附,更增加了他发起政变的欲望与成功的机会般。
而得知这些重要消息,也是更方便了铉影阁方了解到,哪部士兵可以调动,哪些则不可轻易试探…
再有此助,计划成功,便能是板上钉钉之事实了!
……
另一边,回到铉影阁驻部后的范远独自进入了一间房内,并请诸位斥候不要搅扰。
打开了包袱,范远将带下山的物件一一摊摆在了眼前。
一杆锋利锃亮、但从未沾过人血的道门长剑,一枚炎国王室苍氏信物的兽形红玉玦,几册早已反复翻阅、熟稔于心、韦编三绝的道门经典,一沓空白的符箓纸,一些天门山的法宝、丹药与草药,一组笔墨与砚石,一些所剩不多的黎朝刀币…
以及一套被换下来已久、但始终保持着干净整洁的,天青色的天门山道袍与一顶黑色道巾。
范远盘膝坐下,看着这套藏匿不用已久的道士打扮,呆呆看了许久。
他还在纠结着,今日配合父母行动、主动去与杨郜沟通,自己这一为将要发生的“郢郸兵变”作出了推动作用的行为。
破了杀生戒后,自己还能否算是道士?
是否还有资格穿回这一身道袍,持有这些道门法物,施用修习了十八年的一身奇术与符咒,执拿这一口道剑呢?
若是用一场小乱、阻止了一场大乱,保护了更多的生灵不受死伤,这能属于一种侠义之举的话…
是否“行侠仗义”本身,就与他所追求的道家境界是相悖的,他范远从决心以行侠为目的下山的那一刻开始、就已背弃了道途呢?
当然,若从出世与入世的概念理解,或许确实如此。
可同样是为天下太平安生,百姓少受苦难,为何却产生了冲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