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云仲结清住店钱与酒水钱后,同那位神色依旧有些躲闪的掌柜道别,后者却是言说,此两日之间大抵便有风雨欲来,今日上路,多半便要被风雨所阻,却是不如再留两日,待到停歇时再行不迟。一旁精瘦汉子不解其意,却是自行上前来同少年解释,言说是村中看天,便是撒盐于地,倘若入夜时盐粒粘连,近乎能搓将出水来,多半是几日之内便有倾盆大雨,如是里头干爽依旧,则必定是接连数日晴天,借这等法子断定天景,屡试不爽,相当适宜。
云仲倒是头回听闻此法,便是同那精瘦汉子多谈两句,而后者无意瞥见那掌柜面带寒霜,当即便是缩回头来,费力咽下肚中话语,讪讪笑起,自行走到一旁卖力擦拭桌案,再不敢多言半句。
“少侠此去,却不知何时再来此地玩赏?”女子抿紧嘴唇,试探问道,却不知何缘故,还是将胆气运起,定定望向眼前笑容和煦的少年,旋即又是自顾自接起话头,“下次再来时,恐怕桃花都已然更迭许多季,大概再也不如今年这般旺盛,都说是百里桃花,其实往年也不过几十里,唯独今年最是开得艳丽。”
云仲点头,回头略微扫过坐在不远处的燕哥一眼,后者低垂眉宇,依旧是自顾饮酒,似乎并不理会此处二人相谈,可仔细观瞧端杯两手,还是略微抖动。
“的确如姑娘所说,今年桃花,的确开得相当好,桃花下酒,尤为甘甜,”云仲轻笑,不知笑意当中为何平添三两分杀气,眯眼笑道,“可色泽却是不甚合我心意,最好是如同江湖人喉头血红那般,瞧着才算是最为舒心,桃花长湖,到底比不过杀人红尘,托身白刃那般自在爽快,姑娘要是有空,理应前去江湖道上走走,处处血水飘零,才算是世上至景。”
酒馆掌柜女子分明是有些畏惧,可望着少年面皮,不知是从何来的胆气,接茬答道,“也曾想过去江湖看看瞧瞧,可惜无人同行,早先时候并未习武,如今却是始终难以迈出门去,终日操劳银钱一事,已然是焦头烂额,实在难以随心走动。”
云仲神情收敛,轻轻叹过一口气。
女子心意,最是难测,可既是将心事已是说得分明,便是世上最难应对的事。
“姑娘心意,在下心知肚明,不过一来是因已有始终挂在心尖上的女子,实在不敢接过姑娘的心思,二来行走江湖已有几年,实在已是习惯,不愿行那等处处留情的举动,其实有时尝鳟鱼之鲜,往往不过一时,可每日粮米白饭,却是日日都不能少。”分明少年说话时平静安定,但还是最终向那位燕哥方向望过一眼。
“在下私以为,这江湖当中风刀霜剑,艰难困苦,遇不平事凭一人之力,只得无奈忍将下来,却当真远不如身在此地世外桃源,来得更为安宁顺心,正是天下盟约尚在的好时节,为何不愿瞧瞧眼前人。桃花飞声,我想姑娘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更愿与他漫步,直至风雪白头。”
说罢这番话后,少年抱拳深深行过一礼,将水火吞口长剑悬到腰间,行至那位燕哥眼前坐下,自顾斟上杯酒,同眼前人碰过一回,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