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再过几日仍旧不曾找寻到高明郎中,还劳烦韦兄替我断掉这一臂去,免得脓毒入体。”
韦沪舟皱眉,呲牙咧嘴折去枚箭杆,扯下片还算干净衣角裹住云仲伤处,明知不是时候,还是不禁问起,“凭你身手,八方街上没人拦得住,即便是有持弩军卒帮衬,也断然落不下这般拳印,高庸朱蒯皆在城外,从头至尾也未出手过两回,城中哪里有这等高手?”
“是街主,也不是街主。”
云仲简单应了几字,旋即便是缓缓合上眼去,四体痛楚纠缠错杂,实在没张口的心思。
韦沪舟负创亦是不清,那莽汉虽是教韦沪舟双拳砸烂筋骨经络,眼见得是断头路,但浑身也是被那两柄奇重长刀蹭过多地,有两三处地界,刀伤极深,已是隐约可见白骨,苦苦撑至如今,亦是不剩半分余力。但瞧瞧云仲,还是咬牙站起身来,抱来两堆草茎柴木掩住后者身形,拎了柄刀,跌跌撞撞往远处而去。
荒郊野岭,求医何其难,尚且要隐住身形,免得为城中那些位武人看出点端倪来,最是令韦沪舟为难的,还是两人杀出城外,各自负重创,血水难止,没准行不上十几里山路,便要磨去全身力气。
留于原处的云仲,半睡半醒之间,却是想起来许多事。
虚境之中零零散散,浑浑噩噩,起初实在回想不起来多少,如今想来,却有太多遗漏处,先前不曾想起,如今却是尽数念起。
尚且年幼的李紫境苦守双亲坟茔时,曾经有两人倒在眼前,足足半日都未曾有动静,直至四下无人时,李紫境才壮胆走到一旁试探两人鼻息,这才发觉早已死去多时。
饿到已然头晕目眩濒死时,李紫境还是爬了过去,用尖石削下几缕肉来,闭眼仰头咽了下去。
孩童闭上了眼,少年也是闭上了眼。
还有一句话,云仲想起来的时候,觉得很是有道理,而这话竟是那位公子亲口所言,说是饥荒大灾时节的人心,比起虎豹豺狼尚要阴毒些,而医馆药寮之中祈求上苍的心念,总也要比佛堂神龛道观前的生平所愿,要更真切些。
而讲出这番话的公子,那时还不晓得家中是凭甚生意起家,而知晓这生意过后,也从未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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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毅然坐上家主位子,没过多少时日,便被崖愚寄身的李紫境亲手割去头颅,身首异处。
替双亲讨个公道没错,接过自家父亲生意也没错,既是如此,错的究竟是何处,云仲想不明白,就像是不止一人问起自己,善恶何如,好坏何别,已然比身在那处小镇中年长几岁的云仲,依旧无法说出个令自个儿也觉得中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