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仲回过头来时,神情略微有变,不过很快又是尽收,扫过两眼手腕娜美由黄入青的黄绳,还是不曾惊动黄龙,而是立身原处,等候三骑将自个儿围住,才是抬眼仔细打量。
为首汉子容貌最是古怪粗犷,方巾勒住发髻,胡须鹅黄,马鞍桥悬过双刀,且身后尚背起柄短槊,两腕锁蟒皮,如何瞧来,打扮都是像极大元中人,可也略微有些不同,催马匹上前时节,上下端详端详白衣空手的云仲,不着痕迹皱皱眉。
“小子,出门在外,不带趁手兵刃,怎么闯荡天下,钱财也未必能护住,更何况是扬名。”
云仲一咧嘴,摊摊两手便打算耍混,“在下可没说自个儿乃是闯江湖的人,更是浑身上下也挤不出几枚铜钱来,要刀枪剑戟握到手上,忒不像回事了。”
黄须汉一旁两人皆是发笑,其中胡茬较短的汉子拎起枪来扛到肩头,同身旁那头戴布巾方士扮相的年轻人道,“瞧瞧咱兄长多半又是技痒难耐,见着个少侠模样的后生便要讨两招,没准人家不过是位文弱书生,偏要同人争斗,当真是欺负人,生在这荒凉地又不缺银钱,何苦处处同人比斗。”
“他若是书生,你二人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黄须汉紧紧盯住云仲两掌,面露喜色,头也不回骂道,“就凭这两掌之中未曾褪去的老茧,此人便并非是寻常人,年岁不大,右掌老茧却分明是消过些许,足能知晓是练剑许久的行家里手,倒是未必打得过我,你俩出手,多半走不上几合。”
“练剑的?”黄须汉突然止住话语,很是兴致高涨,瞅向立身原地的云仲。
云仲却只是微笑摇头。
“休要哄骗咱,练得是刀是剑,一眼便能瞧出根底,今儿若是不同咱狗过两手,你小子就算是身无分文,咱几个也得将你这牛牵走,许久不见个荤腥,刚好开一日荤。”黄须汉也不多话,驾马倒退两步凑到头戴方巾那位年轻人身前,伸出只手来,“甭成天背着那一对剑佯装自个儿乃是什么世外走出的天师,驱鬼斩妖的本事半点不识,每逢喝酒吃肉时,你这假道人却是比我二人都要眼热,咱不欺负手无寸铁的主,借柄剑给那后生,吃不了甚亏。”
三人之中唯这黄须汉生来力道便是刚猛,双刀不见得快似云雷穿山,但胜在膂力奇高,常人难以托举双刀,落在黄须汉手头却可耍得生风,只看这莽汉肩头足比常人宽出近半,便知其力道极强,而反观其余两人,走得多半乃是凭技法取胜的路数,非但未曾显得壮硕,竟是比云仲消瘦许多,那位身负对剑头戴方巾的年轻人也是拗不过这位黄须汉,只得是神情苦闷解下柄长剑,拽出剑鞘甩到云仲眼前,仔细打量几眼,却已是记不起究竟何时见过这位年轻人。
云仲还是不曾接剑,眼前剑贯入雪地时激起数片飞花来,神情却是微微一动。
“比试的胆量都无,就莫要学江湖中人打扮,白瞎咱难得想同人过过招。”
黄须汉目露鄙夷,抬手便使右手刀挑起剑镡,却是发觉眼前云仲不知何时已是握住剑柄,纵使是运了五成力,那口剑仍旧纹丝不动,唯有剑穗迎风飘摆。
时隔数月。
当初自打见过自家师父雪中剑舞,便从来是剑不离身的那位穷苦小镇中的少年,终于还是握住了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