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将至,不少年纪极浅的孩童仍在街头巷尾玩耍,许多汉子将家中藤条抽将出来正要出外找寻自家孩童,寻思再三还是撂将下来,提着耳朵拽回条浑身上下没半寸地方不沾泥的泥猴儿,倒是难得没舍得揍,不知怎的就打算过阵子要去到祖坟当中祭拜一番,难说是想起自个儿年少,还是想起已有许多年不曾想起过的老迈身影,纵使家妻说过好几趟收回衣裳照旧无动于衷,抱肩靠到门前,将身心尽数抽离开来。城中有一眼就能瞧出是假道士的算命人瞅着天色骂个不停,刚要抽出怀中符纸铜钱剑好生舞弄一番,来个晴天散云的起手招式,突然想起来自己还真没学到那般精熟,四下瞧瞧见无人看过来,才是灰溜溜收拾起卦摊连忙离去,已是近乎半百的岁数,腿脚倒还真是相当利索。
这等天景浑身劲力最足的便是卖蓑衣斗笠的,早早已然将两样物件穿戴齐整,直等到落下雨来的时节,好生赚些银钱,亦无需费力叫卖,穿得斗笠蓑衣往街中一站,比牌匾布幌好使太多。
有伞无伞,皆需自渡,似乎人间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无甚承不起,也无甚承得起,有因情不得已投江自尽者,有生来缺手足聋哑目盲妻离子散鳏寡孤独,仍在凭自己微薄本事过活者。
双鱼玉境此地没有什么江湖,可云仲总觉得此地好像和自己身在的那座人间没什么不同。
远处有两人徐徐而来,两人共用一伞,男子俊朗儒雅,女子清雅冷淡,不需云仲去问,就晓得两人是来寻自己的,也不曾撑伞,迈步走到街心处躬身行礼,却发觉雨点已是滴滴落下。
“云小兄弟,留于此地日子已久,我二人也该到离去的时候,此去一别,不知何年月能再复见,特来告辞。”
叶翟还是那个叶翟,说话慢条斯理韵律奇足,从来都不像是个剑客,同样朝云仲还礼,水月同是微微点头,身在此地许久,脸上眉间清冷气已是去除许多,挽起叶翟左臂,很是有些欣慰瞧着眼前不复往日消瘦沉寂的云仲。
云仲却是低头看了眼已然湿透表面的青石路,“不在此地落户,到哪去呢?”
“四君身在的那座巨城,我二人自要归去那,双鱼玉境虽好,但始终不能久留,本已经属是坏了规矩路数,仅借这么多年来守山的微末功劳在此瞧见另一座人间,算是四君宽仁,总不能赖在此地不走,做人要知足。”叶翟接话时分明滞了一滞,如流水遇石,暂且跳突两下,继续很是平顺流淌下去。
寒暄几句,两人朝城外而去,一人仍立身街心当中,滂沱急雨顺鬓发流淌而下,自眼尾到足尖,纷繁不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