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年纪,总是要唠叨些,这位老人也不例外,同唐不枫讲起早年间种种所见所闻,言说是当年
赫罕一统大元各部的时节,才最是不乏唐不枫这等命硬之人。有时候死生无非是一念之间,咬牙切齿活下去的,往往心思念头最深,而倘若是从起初便觉得这场战事于己无关,高高挂起者,不曾临阵脱逃,就已算是凤毛麟角,何况是浑身冻伤多处,早已耗
尽浑身气力,在风雪中独行的兵卒,而那时节赫罕兴义兵时,有无数慷慨赴死者,有凭逊于敌军十倍,而死守关隘者,争先恐后前赴后继,立下无数足能为后世传颂的豪迈事。
但如今的胥孟府,虽然有这种人,但断然不会太多。
只晓得掳掠烧杀的部族,即使是铁蹄能踏平人间天下,不过是能称之为荼毒而已,归根到底,系住人心军心的并非是什么许以重利,同样并非是什么对掳掠一事袖手旁观,而是是否能够凭除利益之外的本事,笼络住军心人心,而这等笼络的手段,并非是能学来的。所以自古时便不乏有这等先例,未曾许***厚禄,而士卒人人争先,部将文武纷纷齐心,虽不见得占大势而行,然而自身即可成大势,横推一国,甚至席卷天下,凭的必定不是利字当头,而但凡是凭利字当头者,即使能得天下,倒也坐得不能长久。
「人呐,从来都是贱骨头,养尊处优终日无需动弹,反而容易养出一身病灶来,而终日折腾劳累筋骨疲惫的汉子,却往往不见得有什么隐疾,得利者得利过后,总想将这份利握住,再取旁的好处,食邑万户者,欲食十万户,食十万户后,又欲登阶而上,圣人轮流坐,明日到我家。一来二去,反而是起初那些位对争名逐利并不太过记挂的人,才是当真难得,少年人应当是知晓些胥孟府现状,可知这
些部族为何纷纷依附,又有何求,当然就称不上什么仁义之师,不过各取所需罢,而兵卒因此获利者罕有,往往却是为旁人开疆拓土,自然同赫罕统兵时节相提并论。」
「只是但兴战事,唯苦苍生,可惜有时却是不得不接招,所以这位少赫罕,还是来得太晚了些。」
唐不枫收起脸上轻佻笑意,沉重点头。
但兴战事,唯苦苍生。
凤雁卒里,大多皆是寻常兵卒,有年少者未曾娶亲,而有人已是娶亲,但除却自身之外,皆是死在这场突如其来袭杀当中。凤雁卒人人身手高明,虽遇伏兵,却断然不应当全军覆没,毕竟是已将那处哨所烧毁,夺马数十匹,而后快马回返,趁夜色向渌州壁垒退去,但凡有火光起,则城头日夜轮换的兵卒必能凭强弓硬弩接应,何况唐不枫这身相当瓷实的境界,逼不得已时展露出外,必能是护下多数凤雁卒性命。
但令凤雁卒皆是心头震动的,便是这场袭杀当中,胥孟府有足足六位修行道中的高手,近乎每一位都同唐不枫境界相仿,因此即使是快马加鞭,更有唐不枫扯起刀光遮掩,依然是未曾突出重围。大抵是被凤雁卒三番五次劫营过后,那位统兵的书生终是腻味了这等烦心事,终究是令修行人参与这场战事,近乎凤雁卒皆是被六位修行人所杀,甚至连生擒一事都未有过,大多是当场诛杀,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