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模糊的透过眼泪,再度投向了手中的刀刃。
刀刃再也不干净了。
她心里清楚,但她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
她找来一块宽大的破布,将刺客的尸体裹好,扛着他朝郊外那片新开辟的墓园走去。
在去墓地的路上,她遇到了许多自己的追随者。
虽然他们都视她为首领,而且人数比以前更多,但她却认不出几个熟面孔。
每个冬天过去,陌生的脸孔就多了一些,旧有的反抗军成员已经全都被狂热的新战士们取代,他们从遥远的省份和村镇赶来,而她甚至都没听说过那些地方。
即便如此,她还是会经常停下来回应他们的敬礼和鞠躬,但却拒绝任何人帮她搬运裹在布里的刺客尸体。
穿过林立的坟墓,在那棵繁花已经压低了枝头的大树下,艾瑞莉娅找到一处空地。她把他小心地放在地上,转过身,与一群鳏夫、寡妇和孤儿寡女们一起哀悼。
“我知道这不容易。”她说着,一手放在一个男人肩头以示安慰。他正跪在一双新坟前。“但每个生命,每次死亡,都属于——”
男人拍掉了她的手,盯着她,直到她退开。
“迫不得已……”
她喃喃地说着,一边准备开始挖掘。然而她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
“都是迫不得已的。兄弟会将会靠铁腕统治这块土地,比诺克萨斯好不到哪去……”
艾瑞莉娅麻木的挖着新坟,她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大树树根下一只简陋的木头凳子上,哼着一支轻柔的挽歌。她脸上泪痕斑驳,衣着朴素,一只手放在身旁的墓碑上。坟前摆放着给死者的供品。
妇人停止了哼唱,让艾瑞莉娅有些惊讶。
“赞家的女儿啊,又带人来了,是吗?”
她喊叫道。
“这儿已经没多少地方了。但你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老妇人很是和善的说道。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还是谢谢你。他理应过得更好的。”
艾瑞莉娅看了一眼放入坑中的尸体,犹豫着朝她走近一步:“你在唱那些老歌。”
“能让我不会胡思乱想。”
老妇人压了压坟上的浮土。
“这是我的侄儿。”
艾瑞莉娅眼神复杂,看向老妇人手下的坟堆。
“我……我很抱歉。”
“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另外,一切都是万灵的安排,你知道吗?”
老妇人似乎并不在意,依旧和蔼的微笑着。
她的善意让艾瑞莉娅完全放松下来,也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
她承认道。
老妇人带着期望坐直了身子,艾瑞莉娅静静的依靠在那棵大树下,终于说出来困扰她许久的疑虑。
“时候……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不是亲手扼杀了和平。”
艾瑞莉娅喃喃道,语气中满是疑惑和失落。
“扼杀了和平?”
老妇的目光投向夕阳。
“诺克萨斯入侵的时候,也许我们的反击就毁掉了什么东西,而那些东西,我们再也找不回来了。”
妇人站起身来,想掰开一个大个儿的坚果,但却没有成功。
“孩子,我很清楚地记得和平的岁月。”她伸出一根指节粗大的干瘦手指,指着艾瑞莉娅。
“那可是好日子!没人比我更想念那段和平的时光。”
她从皮带上掏出一把小刀,开始撬坚果。
“但世道变了。今时今日已经不复以往,没必要再抱着不放了。”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加大手上的力度。
终于,果壳被撬开了,她把碎裂的果仁放在坟前的小碗里。
“看到了吗?从前我只用手就能掰开,现在得用刀了。年轻时的我肯定会很不高兴,因为会弄碎果仁。但那有什么关系,年轻的我又不用活在此时此地。”老妇人和蔼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侄儿的坟堆,又继续唱起了歌。
这么久以来,艾瑞莉娅头一次露出了笑容。
在她的背囊里,裹在布中的,是破碎的家徽所变成的锐利武器。
她知道这些刀刃永远不会干净无瑕,回归一体。
但它们一直蓄势待发,这便已经足够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夕阳坠落,这个夜晚如同昔无数个夜晚一般寂静。
艾瑞莉娅低着头,来到了自己曾经的家中。
望着空荡的庭院,一股惆怅油然而生。
艾瑞莉娅无意中站在了母亲当年动员族人的台阶上,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看向了某个屋顶。
她收回目光,推开破旧的木门,书房的地面落满灰尘,目之所及,一片萧条残破,正如这个家一般。
她将书桌随意的清扫一番,把行李放在上面,从包裹里取出几枚新鲜的果子,朝着满是烧焦痕迹的花园里走去。
尚赞的旧村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诺克萨斯人撤离时不仅烧毁了她的家园,也在她的记忆里留下同样的焦痕。
一团厚重的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明月,气温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降低,一阵难以言喻的哀风吹过庭院,酝酿着某种情绪。
艾瑞莉娅穿过坍塌的走廊,跨过花园中杂乱的荆棘,在坟前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黑影。
黑影将面目隐藏在破旧的黑袍下,浓密的胡须和长发遮住了他的五官,消瘦的身影似乎在向来人诉说着昔日的苦难。
离尘站在家人的坟前,目光中满是愧疚。
他并不知道艾瑞莉娅今晚从郊外的营地回到了这里,他只是想在临行前对赞家人说一句抱歉。
随着诺克萨斯的撤军,开往各国的航线也恢复了正常,他已经没有脸面在这里生活下去,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坐实自己懦夫的本质,似乎只有当自己真的成为懦夫时,心里的愧疚才能轻一些。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从战场上捡到的红宝石,将它轻轻放在里托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