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建元十五年(379年)三月,仲春。
吕纂婚礼、收捕苻重过后,陕洛地区军务整备,吕隆也就滞留在洛阳过了除夕,直到次年仲春,才随受召还都的伯父吕光回到老宅。
这是吕隆第一次出远门,且一走就接近半年,此时的长安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未及他感受与亲人、好友重逢的喜悦,又第一次尝到因为别离的心痛滋味。
那个不请自来之人,就是打着前秦夏阳公旗号,再度朝觐长安的铁弗首领刘卫辰,他在平朔门来宾馆外卑躬请罪,之后又重提苻坚伐代时许下的联姻承诺,当时长安朝野的议论中,人皆视之为无赖子。
灭代国后,刘卫辰因不满前秦处置,杀死途经悦跋城北上履新的五原太守再次叛秦,却被初步重新整合代国各部的刘库仁击败,之后抛妻弃子远遁阴山以北,库狄部也受他的连累被刘库仁击服,内徙桑乾川。
刘卫辰这次来朝,时机选的极妙,原本因襄阳战事,被苻坚找借口留置长安近一年的刘库仁、慕容冲、翟斌,在襄阳攻克后已经各自返回驻地。
而就在苻坚纠结如何处置刘卫辰时,秦军在淮南大败,折损数万人,为了平衡塞北前套地区的均势,隔绝河套对关中的军事威胁,苻坚不仅扶植刘卫辰为西单于,统领前套黄河以西各部族,仍驻悦跋城,还以宗女苻馨妻之。
次年(380年),苻馨随刘卫辰北去悦跋城,又一年后(381年),十七岁的她生下一子,已经四十六岁的刘卫辰,恢复领地又老来得子,且年轻的新阏氏不仅貌美,还精通占卜,正投其所好,刘卫辰遂以昔日于长安郊庙同观连天云气之事,同时庆贺部族再兴,为此子取名勃勃。
刘卫辰至长安时,淮北战事正在进行,前秦艰难拿下襄阳后,为了安抚军心,苻坚先在长安杀降将李伯护,又论功升赏,而石越凭借出彩的表现,由之前入洛调兵临时加官的征虏将军,转为太子左卫率,仍兼郎官,由黄门郎转为入值尚书台,许其出入禁中。
这个任命相当微妙,苻坚通过赋予兵权,加强苻宏势力的同时,更是以近臣进行监督。
攻打襄阳期间,苻丕作为主帅,统率十数万大军,其中半数都是中、镇各军氐兵,战事陷入僵持后,一度令苻坚心生疑虑,甚至产生亲征以拿回兵权的想法。
统一北方的苻坚这时正当壮年,但他的伯父苻健与父亲苻雄都是不到四十岁就英年早逝,朝中僚属难免对其后继者提前下注。况且苻坚的几个儿子也都年齿渐长,在他每月率百官考察太学的定制下,接受名儒教导,如今一个个都开始显露才具。
太子苻宏常年受教于太学,品性、气度、学识深得百官认可,而正值壮年的苻坚不欲过早移交权力,于是先后以宠爱张夫人,派庶长子苻丕出镇、领军的方式,转移矛盾、分担压力,但在苻丕于军中建立一定声望后,又担忧苻宏无法抗衡,于是为其充实卫率。
太子卫率秦、汉皆有之,晋武帝司马炎代魏后不久,即以嫡子司马衷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晋惠帝,册封的同时还置中卫率,但很快又分割为左、右二率,后来又加前、后二率,成都王司马颖为太弟时又重置中卫,如此为五率。
前秦制度承袭魏晋,太子的侍从属官虽不少,且多是如李嵩、席衡、慕容宝一般的权贵子侄,但涉及直接掌握兵权的太子卫率却徒有其名。
李嵩是已故太尉李威的侄子,他的姐姐则是太子苻宏的正妻,不过慕容冲攻长安时,他却没有随姐夫突围南下襄阳,而是投靠了曾经的同僚小老弟姚兴。席衡是席宝族子,席宝因攻讦王猛被贬为白衣,却仍领丞相长史,实为苻坚心腹之一。
当时苻坚刚继位,位置都还没坐稳,而苟太后与李威联合,将苻法按律论死,依据就是王猛所推行的法制。对苻坚来说,这既消除了威胁,也生成了新的威胁,于是他以席宝、仇腾为喉舌发声,明里随便寻了些毫无根据的罪名中伤王猛,实则意在针对支持王猛改革的李威,对内宫与外朝的勾连发出警告,比起动辄滥杀大臣的苻生,二人的政治手腕有如云泥之别。
苻坚十六岁袭父爵东海王,获授龙骧将军,挥剑捶马收服士卒之心,开始统军掌兵,十九岁时参与政变废杀苻生,受群臣劝进即位天王。而前秦攻克襄阳这年,太子苻宏已经二十三岁,苻坚一方面忌惮长子苻丕在军中的威望迅速提升,另一方面也意识到,再这么继续抑制储君势力,这太子恐怕就要养废了。
魏晋时以左为尊,吕光收捕苻重平定洛阳兵变后,被召还长安,担任太子右卫率,右率的营兵兵额大约只有左率的六成,且左率石越还是吕光的小舅子,要知道,石越能在襄阳之战建立功勋,多赖入洛调兵时得到吕光鼎力相助,不过二人向来友善,又是姻亲,这事问题不大。
可更有意思的是,潜入洛阳游说吕光,传达收捕苻重命令的窦冲,事件平息后论功,被拔为殿中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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