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第三机动小队,那边有漏网之鱼!”突然,一声刺耳的呼喊声传来,颓倾的建筑物之间出现了一个人影,拿着对讲机与防爆盾,是一位重装士兵。
罗瓦莎范围广阔,各地风格迥异。有海底的亚特兰蒂斯,有巨龙与勇者的中世纪国度,也有废土风格的城市,像是一块块拼接起来的大杂烩蛋糕。稍微走一走就感觉自己像跨越了好几个时代。
苏明安不知道自己这随便一跳,跳到哪去了。
那大兵看清了苏明安与陈宇航的模样,迟疑了一会,手里的防爆盾一垂:“……等等,好像不是敌方的空降兵,像是两个……学生?”
对讲机传来粗野的回音:“你他娘的说是学生!?卡萨尔国天天打仗,一片小麦都不剩了,难民四处流亡,附近怎么可能有学生?赶紧就地格杀!巡查完立即归队,东北三号城区有大量敌方残余部队。”
“是!”那大兵看着苏明安与陈宇航的青涩模样,眉头紧蹙。他不觉得这两个人是敌人,毕竟附近确实有学校,但军令如山。
眼看着大兵举起了枪,陈宇航立刻挡在苏明安面前:“汪哥!我知道了!我在做梦,你给我干梦里来了!对吧,不然我不会看到这么魔幻的场景,我晚上还要写数学卷子呢……”
尽管嘴巴都害怕得打颤,他却没有退开。
苏明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一起往居民楼跑。
“哒哒哒——”
开枪声在背后响起,但没有打中。
窜入居民楼,苏明安回头,那个大兵没有追来,而是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大哥,他好像没有要杀我们……”陈宇航说。
“也许他也有孩子。”苏明安说。毕竟他和陈宇航看上去真的和战争完全不沾边,像是出来找食物的学生。
“战场上放走我们,这是人性未泯,还是不听军令?”陈宇航跟着苏明安上楼。楼道转角处他又往下看了一眼,那个大兵也正好在向上看。
两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了片刻,陈宇航清晰地看见大兵脸上的皱纹与泛黄的皮肤,几块青黑色的斑块横跨在脖颈。大兵摸了摸枪支,移开了视线。
他不会说,他的孩子就是因为被误认为是间谍而死。
“……我不知道。”苏明安向上走。
经历了废墟世界的战争,他已经无法对这种问题给出一个答案。对于掌权人而言,发起战争是必要的进程,而对于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他们确实有痛恨掌权人的理由。也许战争的双方只是为了达成某个合作的目的,却让无辜的年轻人们像蚂蚁一样被消耗至死。留情也许是觉醒的人性,也许是软弱的退让。
二人在居民楼向上走。
“大哥,伱往哪走啊?这个居民楼有什么特别的?看起来都快塌了……”陈宇航紧跟着,脚下满是尘灰与石块,呛得他直咳嗽。
“你跟着我。”苏明安看见了六楼的线索洞悉红圈,这座普普通通的居民楼居然有线索。
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像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爆炸了。
“轰——!!”
尘埃飞溅,砂石狂舞,在陈宇航的咳嗽中,苏明安在楼道向外看去——
被分割成数道孔洞的石墙外,阳光在烟尘之间若隐若现,晨雾般的光辉在丁达尔效应中萦绕,折射出冷凝的硝烟味。他望见远方的建筑物如麦子般倒下,吞没了那位返程的大兵。
大兵甚至没有跑出几步,就被轰炸吞没。颓倾的砖石下,只剩下血迹与一只焦黑色的手,五指张开着,似乎试图抓住什么。
陈宇航望着这一幕,看着——金黄色的光辉在空气中调皮地打着转,远方的朝阳将将升起,房屋尽染晨光,像胶质,又像薄雾,像一颗颗银亮色的小精灵在笑着,透过分隔的细小孔洞朝他扑来。
“……这是梦,对吗?”
沉默着,他说。
他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苏明安。
至少那座校园属于永恒,没有死亡。
苏明安的脚步停驻了片刻,他望着与他年龄相仿的陈宇航。他已经见惯了死亡,也见惯了战争。但这种事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学生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也许我不该把你带出来?”
“不……不。”陈宇航清醒了不少,他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至少你让我看到了真相,汪哥。我第一次感到我是真的在活着的、真的在呼吸、真的在经历我的人生。而不是一台每天刷进度的学习机器。”
“那就走吧。”苏明安继续向上。
二人来到了六楼,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大多数人已经离开了,唯有少数人还留在家中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