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晏道:“老将军不愧为国之重器,不但武艺超群,而且情报工作也是一流。”
杨津道:“杨大人谬赞,其实,元洪业的营地就在定州一带,我早年在任职直阁的时候,与他相识。说实话,我已做好他的策反工作,并答应授予他太后委我的免死铁铸书券,你们大军到来之前,元洪业已经同意投诚,所以你联系他,他才很快表明立场。”
元晏笑笑,道:“和我的猜测差不多,那请问老将军,您怎么看待此事?”
杨津道:“如果鲜于修礼全军投诚,那北境之危立时解除,则大魏无忧矣。”
元晏再笑,看了看杨津的幼子杨愔,杨津一摆手,让儿子外面守候,元晏这才道:“不然,我再换个问法,老将军还记得几年前骠骑大将军平定北地时,他曾经提出过一个长治久安的策略,就是以镇改州,朝廷并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积极意义,那为什么没同意呢?”
杨津道:“两个方面,一方面骠骑将军有收买人心妄图做大之嫌,另一方面不能对降户迁就,否则朝廷威严无存,其他州郡会竞相效仿,则天下大乱矣。”
元晏道:“老将军高论,不过你可能不好意说另一个更深层的含义,下官不妨替您说出来。六镇改州,意味着一下子凭空提供了一系列的官职,而这些官职从哪来?这里的高门士族都不存在了,那么一定从镇民已有的建制中生成,于是就会打破我们大魏迁都以来,高门贵姓稳居官员序列的惯例。一旦这事儿开了头,就会和前些年禁军哗变的事情扯在一起,将来所有的低级军官、寒门学子立刻会与之响应,到那时还有我们好果子吃了么?”
禁军哗变!杨津听了冷汗冒出。这件事发生在神龟二年(519年),征西将军张彝的儿子张仲瑀上书,请求修订选官规定,限制武将武官进入文官序列,不让他们列入士大夫清品,以抗拒武官骄横现状。结果引起禁军不满,羽林、虎贲将近千人到尚书省叫骂砸门无人敢管。后攻入张家,烧毁房屋,烧死张仲瑀哥哥张始均,殴打致死张彝,此事发生后,震惊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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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晏看看发愣的杨津,继续道:“更深一步说,本来这次北伐统兵大帅根本就没打算让元渊来,可是朝中不少布衣寒门以及低级军官的靠山坚决举荐元渊,他们甚至鼓动陛下力挺元渊出山才形成现在的局面。当然,不得不承认,元渊的军事才能和政治声望的确首屈一指。但陛下年幼,被元渊等人以尽早亲政的口号蛊惑,与太后对着干,其实他们做的事情从根本上说,是动摇国本。试想,大魏打下百年基业靠谁?是靠食不果腹到处流亡的百姓?不可能,一定是世家大族以及皇亲国戚我们这些少数的精英。所以元渊他们的行为,无疑是引火上身,没办法,他们想获取政治利益,只能与低级层次的群体联盟。但这条路只会是不归路,所以,老将军,您再想想,偌大的叛军集团有十几万人受降可取么?”
杨津不禁惊叹,道:“这么说,老夫的一系列举动有失考虑了?”
元晏道:“非也,我没说老将军失误,恰恰相反,老将军的做法极为妥当。简单说,接受叛军投降可以,但不是全部,比如元洪业、葛荣等人,这些人原来就是大魏的官员或贵族,当然可以接收。而像鲜于修礼、程杀鬼等人,都是低级贱民,不会和朝廷同心,绝对不该留。至于毛普贤等人,他们曾经是元渊的部将,虽然也是倾向于朝廷,但是他们是元渊的人,会随着元渊蛊惑陛下与太后以及我们这些老臣们做对,所以也不可留。这些都是太后的意思,大司马高阳王的口谕,临离开边境前,如何取舍,我怕老将军走错路,故而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