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华花州,清平十四年。
魏巍龙骨山峦下,悠悠花州古镇中。
盛大的庙会如期而至,形形色色的人排起了长队,如海岸旁的潮水般涌动。有大声吆喝的小贩,有叫骂推搡的男子,有在母亲怀中嘤嘤哭泣的孩子,还有一起举着风车嬉笑奔跑的娃娃们。
这个世界有的人安静,有的人喧嚣。
经过好几个月的跋涉,少年一路风餐露宿,租过马车,翻过大山,踏过雨泽,喝过晨露,每日晨曦与夕阳为伴,月下与鹰同行,终于从玖华南方的璃州来到了地处西南方的花州。
他背后负着一条布带,缠绕着一把古剑。其身着璃州青纹布衣,黑丝绸条束发。
细看其:布履粗袜,凡尘打扮遮不住灵动气息。瞳眸如墨,照进天地万般市井。玉手玲珑,唇眉好似女子婀娜。言语亲切,却经世惶恐卑微。步伐矫信,应是有傲气缠心。
他名为沈墨七,来自璃州。来此是因为一封离别的信件,一个痛苦的血梦。距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可他每天晚上躺在树上,卧在马车上,睡在山庙里的时候,总会惊醒,想起那天的绝望与悲切。
“铁骑,面具人,爷爷,妹妹.....”沈墨七每天晚上睡之前都要把这些字念几百遍。他害怕自己的懦弱让自己忘记了仇恨。
沈墨七此时终于到了信上写的地址,他斜挎包裹,看着长长的队伍,刚抬头就被夏日灼的眼睛生痛,周围的空气都热的模糊起来,似蒸笼一般,让人使不上力气。
“这个狗屎的世界。”他心里骂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没有神色。突然,他伸手招呼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这位婶婶,请问这里是龙....龙骨山旁的白蛇镇么,听说这里有个学宫您知道么.......嘿,您家小孩子真可爱,还抓我的头发。”他挤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就像普通孩子一样无邪。
大婶乐呵呵地勾了勾孩子的手,“是白蛇镇。你这么小背着这么大的行李多辛苦啊,是从外地过来省亲的吗。可巧赶上我们白蛇镇的庙会了,跟你说,这山上可是热闹了...你说什么.....学宫?没听说过,但....好像很久前在哪儿听见过.....你去问问别人试试。”
“哦对了,等会婶婶上山了可以请你这漂亮娃娃吃个糖葫芦。长得真好,真像个俊俏小美人儿,日后也必是个科榜大官人。”
沈墨七愣了愣,勉强笑了笑,他好像已经又有七天没笑了。
“让开。”一个同龄的黑发少年出现在其身后,他从旁经过,用手拨开沈墨七。
此人亦是独行客,一身的北方打扮。身着黑云锦衣内衬,肩披烟城纹玄墨斗篷,脚踩金光鱼鳞布尾靴,手里拿着一团缰绳,身后牵着一匹幽州骏马,背着简单的行李,还挂着一条黑红绸带拴着的剑鞘。
沈墨七皱着眉头让开路,少年的样貌侠气盎然,令人惊羡,但也恰是不俗的衣着,凌厉的气质令人望而生畏。
走在江湖上,他总结出的经验就是,凡是穿的比自己好的,能不惹就别惹,虽然他穿着一身破烂衣服,真不知道除了乞丐还有谁他能惹。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去惹乞丐,乞丐对他可比其他人对他好多了,至少还分他东西吃。
沈墨七看着他在一个客栈外跟店家谈好价格,把马拴好,准备离开。沈墨七才鼓起勇气,把手举了起来,想打声招呼。可他却又无视沈墨七,从身边游过。
沈墨七睁大眼睛,仿佛时间由此变得缓慢。
黑发少年深邃幽玉般的漂亮眸子,在秋月似的睫毛下投过来一瞬,仿佛轻声诉说了一段悲歌,然后又如落叶一般悄然离去。
“哼,我又没欠你钱。”沈墨七仿佛从一片极寒的冰雪中回过神来,蓦然转头,低声说道。
按理说这么小的轻语不应被听到,可黑发少年却驻足了,他缓缓回头,挑眉轻蔑笑了一声,却突然略微低下头,蹙起眼眸,用剑般寒芒刺人的眼神打量着沈墨七,“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凡人。”
“我是凡人,那你是什么。”沈墨七哼了一声,反而睁大了双眼,靠近注视黑发少年的双眼。
“你干嘛?!”黑发少年心惊,后退一步。
“不是,我只是很好奇,想看一眼神仙的眼睛是什么样子。”沈墨七摊了摊双手,笑道。
黑发少年有些恼怒,怒出一抹微笑。
沈墨七耸肩,“这山路上人来人往,挤得要死,就算我给你让路,你又能到哪儿去。”
那黑发少年用手推开沈墨七,起身瞬走,几步踏上旁边树木丛生的野路,再小的石头他也能用脚尖稳稳踩住,下盘极稳。这步伐引了众人目光,男女老少无不通通拍手叫好,赞其为少年英雄。
黑发少年回头挑衅一笑。
沈墨七盯着他,不语,突然又想起什么,拿出信封道:“等一下,你认识这封信么。”沈墨七拿出了爷爷那泛黄的信念道:“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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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少年看到信上的纹章,眸子中露出一丝趣意。这目光被沈墨七敏锐地捕捉到,随即就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像是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看来你倒是有些机缘,不是什么山野村童。”黑发少年瞟了一眼。
“我?我还真就是你说的山野村童,爷爷给了我这封信,让我来此地求学。”沈墨七又摇了摇自己的信。
“罢了,无所谓,无论怎样都和我无关,我要走了。”黑发少年说道。
“别呀,能不能捎上我一起呀。我刚来花州,认不得路。”沈墨七看黑发少年不回答,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