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峥走出房间,杜青梅才吐了吐舌头,走到叶子玉床边,“叶子,我听父亲说,小镇承平已久,城防军的上级有裁撤编制、削减经费的消息,叶伯伯最近焦头烂额的,你也不要怪他。”
叶子玉摇摇头,“没有血性的将领,只会带出一群懦夫,这样的城防军不要也罢。”
秋日和煦,日光静静铺满小镇的院落、巷尾。
在小镇最热闹的俏寡妇酒肆,一群闲散男子喝着几文钱的粗糙米酒,小声议论着小镇里近来发生的大事。
“听说了么,老王家的大儿子,被拒马关的士兵给杀了。”
“听谁说的,王定坤那小子是城防军的人,拒马关有这个胆子?”
男人嗤笑一声,“你别小瞧了拒马关那帮杀才,张二虎记得不,当年就是被他们给一刀捅死的。”
“啧啧啧,城防军的人也太孬了,亏得杜老板每年花大钱养着他们,这群绣花枕头别说战场打仗,我看床上打架都够呛。”
“嘘,小声点。”酒客看见酒肆门前默默走过的年轻男子,纷纷闭嘴不语。
“嘘个屁,若不是张二虎、王定坤整天和叶家两小子厮混,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一名与叶子玉有过节的泼皮大声嘲讽道。
“你们这帮嚼舌根子的男人,连自家娘们都不如。”老板娘俏寡妇走出酒肆,叉腰大骂,直接指着高声嘲讽的泼皮道,“老娘以后都不做你生意,滚远点。”
“咋滴,你个小寡妇为了叶家那小子,生意都不做了,你是睡着他的人了,还是挣着他的钱了?”泼皮愤愤道,拿起酒碗就要泼向俏寡妇。
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攥住手腕,回拉、伸脚,泼皮仰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声,就被一拳正中鼻梁,发出咔嚓的断裂声,泼皮当场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仅在三息之间,酒肆里刹那间鸦雀无声。
出拳果断、狠辣,竟不似整日游手好闲的叶家大公子。
叶子玉拍了拍手,环顾四周,“叶府门朝哪开镇子上都知道,有什么事冲我来,要是谁再敢拿张二虎、王定坤说事,再在俏姨酒肆闹事,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叶子玉对原名王俏俏的老板娘道,“俏姨,给我准备两坛琼玉酒,我给二虎哥和定坤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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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叶子玉长大的王俏俏叹息一声,拍了拍叶子玉的肩膀,想说两句劝慰的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世间,既然无法感同身受,也就别说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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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玉拎着两瓶酒壶,走出小镇,来到埋葬逝者的山头,张二虎与王定坤相隔不远。
张二虎的坟头有些杂草,石碑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而王定坤的坟头插着灵幡,撒着黄白纸钱。
叶子玉先为张二虎清理了杂草,分别为二人敬了酒后,就低头呢喃,一直站到了夕阳西下。
夕阳余晖下,形单影只的叶子玉行至一处平缓草地,有纤细河流缓缓流淌,是炎炎夏日叶子玉、叶飞羽等人经常游玩嬉闹的好去处,临近冬季,小溪水落石出,有了几分萧瑟意。
河流的尽头是一栋二层木屋,几根硕大滚木将木屋整个架空,防雨季湿潮和蚊虫,溪流从木屋下方流过。
因为与小镇还隔着一段距离,只剩下溪流潺潺,显得有些清幽。
是叶子玉、叶飞羽就读的私塾。
小镇里有一处官学,家境充实的孩童多在官学接受启蒙,不过官学师傅主要讲授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叶子玉觉得枯燥乏味,便找到这处免费为穷苦孩童授课的私塾,打发时光。
自幼以大哥马首是瞻的叶飞羽自然也跟了过来,对兄弟二人极少过问的叶将军自然听之任之。
私塾仅有一名师傅,讲学极为驳杂,规矩十分松散,兴之所至,既讲唐国九州地理、也说灵士六境、偶尔也会谈谈农耕秋收,对于从未出过小镇的叶子玉,学堂时光少了几分枯燥,私塾的刘先生也是他为数不多佩服的渊博之士。
私塾木屋外是一条既宽且长的檐廊,铺以光滑地板,此刻已经下学,孩童们早已雏鸟归林、各回各家,檐廊上只剩下刘先生躺在藤椅上闭目小憩。
叶子玉沿着河流走到木屋,脱掉靴子,盘腿坐在刘先生身旁的光滑木板上,目光越过溪流、穿过草地,怔怔望向远方。
“先生,小镇太小,我想出去看看。”
年迈老人身形佝偻,脸上已满是皱纹和斑点,身上盖着叶子玉从府里拿来的毯子,“时机未到。”
“先生您呢,学识渊博、修为高绝,却为何要自囚于小镇?”
“自囚?”老人睁开眼,看向神色颓唐的学生,“心浮时,灵世万里俱是囚笼;心安处,方圆十里可得自由。”
“背一遍《灵源大道歌》。”
“照体长生空不空,灵鉴涵天容万物。宫庭虚闲神自居,灵府煎熬枯血液.....坚心一志任前程,大道于人终不负。”
当叶子玉背完《灵源大道歌》后,心境一片宁静,却已是夜幕降临、星河垂野。
天际划过一道流星,越过小镇,向着木屋迅疾而来,待叶子玉察觉,一个被金色光晕包裹的黑袍僧人已翩然坠落,立于檐廊尽头,不起涟漪。
由极动变为极静只在一瞬间。
本以为老张一手掀翻七八个青壮泼皮已是武夫极致,从天而降的僧人却再次颠覆叶子玉的浅薄认知。
突然想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词汇——灵士!
黑袍僧人极为高大,赤脚而立,“刘先生,贫僧应约而来,恳请先生物归原主。”
刘先生掖了掖毯子,淡淡道,“那份【馈赠】已散落这方天地,有缘人得之,既是应约而来,我不拦你。”
空笃单手持礼,“如此甚好。”
说罢,才低头打量了一眼叶子玉,“这位施主?”
“叶子玉,是我的学生。”
叶子玉连忙起身,向这位从天而降的高僧行礼后,便跑去后院泡茶去了。
“夏叶幽时,莹莹如玉,好名字。”空笃轻声念道,“刘先生收了个好学生。”
“这份【馈赠】我不给,谁也拿不走,你们西域佛家讲究因果,这个因果便由我的学生来接吧。”
“那是自然,我兰若寺欠叶施主一份人情。”
空笃说完后便伫立不语。
刘先生斜睨一眼,“怎么?等着喝茶?”
空笃苦笑,“百年至交好友,换不来一壶粗茶?”
“那壶茶,五百年前就喝完了。”刘先生挥手驱客。
空笃深深看了眼已行将就木的刘先生,“先生保重身体。”
待叶子玉端出热茶,空笃已消失无踪。他也不浪费,与先生一人一杯。
“先生,您是灵士?”叶子玉小心问道。
刘先生起身,好似取暖一般捧住茶碗,反问道,“不然怎么当得起你口中的修为高绝?”
“那您教我的剑法都是灵术?”
“不是,只是普通的技击之术。”
叶子玉失落的笑了笑。
“想到叶飞羽了?”
叶子玉口中的那个女人,每逢飞羽生日,就会赶来小镇,并精心准备礼物,那柄锋利长刀就是今年的礼物,自十五年前,还为飞羽安排了一名师傅悉心传授刀法。刚开始,飞羽还想着拒绝,但年仅八岁的叶子玉告诉弟弟,是那个女人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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