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梦魇般的下午,幸好事情是发生在办公室,所有的目击者只有高一年级办公室的老师而已……
于洋的母亲来了,她哭求学校再给于洋一次机会。作为交换,她答应学校,书面原谅王老师的过失举动——那一巴掌。侯主任看着她立下了书面原谅书,并签字。
学校领导商量再三,决定再给于洋一个警告处分,并暂停了他在校运动队的训练,同时勒令他每周去一次心理教室接受情绪辅导。
顾洁敏妈妈主动说要让顾洁敏休学,校长则紧急联系了教育集团旗下的青苹果国际学校,一番沟通之后,说是第二学期让顾洁敏转到青苹果去就读,而学籍仍旧挂靠在健平。顾洁敏妈妈答应了,并将三封肇事信件交给了学校。
至于我和王老师,因为管理班级不当,则被要求在下周的教职工大会上进行公开检讨。最惨的是王老师,本来今年已经评上了校优秀教师称号,在学校布告栏都已经公开公示了,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只能把称号给摘了,不仅如此,学校还要求她三年内不准参评任何优秀奖项,连高级职称的申报也一并延到三年后。
王老师如今已经四十五岁了,如果五十岁之前评不到高级职称,那她的退休金就要掉两档。
即便如此,在办公室的同事看来,这样的处罚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被媒体曝光老师打骂学生的话,那王老师就只能被迫辞职了。
窗外的斜阳照射进来,我看到王老师落寞的背影站在阴影下,突然感觉她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她拿起包,对我点了点头:“司葭,你也早点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诶。”我的嗓子哽住了。
一个老师,做得再好,终究会因为一点错误而葬送全部。
教育这条路,是很难的路,越来越难,那种沉重的感觉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办公室里已经空了,下班的下班,有晚自习的则去食堂吃饭,而我,不想动。
怔怔的对着虚空枯坐许久,那种感觉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累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关于这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是谁的错,好像每个人都有错,又好像每个人都没有错……
直到办公室的光线暗下来,我才拾起包,艰难地走下楼梯。
经过行政楼的时候,我突然想飞奔回去,闯进校长室,对校长说:“校长,我想辞职。”
然而,那念头,只是一瞬而逝……
林飞宇的甲壳虫滑行着经过我的身旁,他摇下窗户:“司葭,我顺路带你吧?”
我摇了摇头:“我想自己走走。”
林飞宇瘪了瘪嘴,又邀请了一次:“上车吧。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还是摇头。
他没再劝,迟疑了一下,将车子开出了校门。
如行尸走肉般走出学校,外面已是暮色四合,街道很空,冬日的树枝乖张嶙峋地伸向天空,寒风裹挟着冷气,呼呼地扫过我的身旁,我心里空荡荡的。
周围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冷风吹得我脑门发凉,我这才发现,围巾落在了办公室里,然而,我没有力气再往回走。
一辆黑色的奔驰GLE悄无声息地滑过我的身旁,将车窗摇了下来。
“司葭——”
我愣了愣,反应了片刻,才蠕动嘴唇:“林浩。”
林浩踩了一下刹车,将车子完全停下,他从车上下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将我送进车里。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上车再问。”
我不想上车的,可是我上了他的车子。
林浩关上窗户,打亮双跳灯,没有开车。
我这才迟缓地转过头看看他:“这边不让停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