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六子实不知,便是这一吸掌,使其罪名再加一条“欺师灭祖”。在武道上,李长笑与张茉向来亦师亦友。鬼门六子乃张茉之徒,自然勉勉强强,算有李长笑万一的师承。

李长笑被吸到地上,打了个哈欠,鬼门老大道:“装神弄鬼,你忒不幸运,这等偏僻去处,偏叫你给瞧见此事,拿命来罢!”抬掌打来。其余五人看李长笑面容年轻,又无响亮名头傍身,觉得合力围杀雾刀鬼七,已是丢人至极,再合力杀一无名喽啰,委实将脸丢尽,耻于为人。于是冷眼旁观,并无出手打算。

李长笑见这掌杀意禀禀,出手狠辣,轻轻吹一口气。鬼门老大被轻风拂过,但觉一阵舒爽。紧跟着一生武道造诣,便全忘却一空了。

这一掌本威力骇人,足可轰爆一座山头,但走到李长笑跟前时,已然化做一位年老体衰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出掌。便是打在三岁小孩身上,也绝不疼痛。

更听咔嚓一声,鬼门老大年纪甚大,骨头易碎,他失了武道,但这一掌却是用尽全力。结果可想而知,手骨登时碎裂。痛得哀嚎。

李长笑心想,这人总是会变。这鬼门六子江湖叱咤多年,对张茉的敬意逐渐变化。甚至出言辱骂。既然如此,那张茉传他们的武道,自已代她收回,自是再好不过。

于是又吹一口气。其余鬼门五子,毕生研习的武道,全在这一口气中化做泡影,消失不见。来时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武道强者,回时是六个年迈老人。

前后变化,不过李长笑心念一动罢了。李长笑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离去,与鬼门六子插身而过。那六人满目惊骇,死死望着他。一生之中,上一次如此震骇,是初次见到张茉武道通天,一剑镇诸邪的场景。

那时鬼门六子,皆诚心诚服,将张茉奉若神人,即便是内心深处,也万不敢起丝毫异心。但多年过去,记忆逐渐模糊,加之自已武道渐深,不住便去想,当年那一剑镇诸邪的场景,自已虽仍然办不到,但也可通过其它方式做到。自已纵使与张茉有差距,但想来差距不会太大,甚至六人联手,或许能胜之张茉。

鬼门六子有此想法,也是合理。因为他们已数十年,武道无分毫精进,均觉武道已走到尽头。

只今时今日。遇到了更诡异一幕。一个男人,吹了一口气而已,两百多年的武道精进,全化做泡影。

六人愣愣望着李长笑背影,待完全消失后,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

李长笑从大衍花宗正门走出,离开已经破败的离纠城,独自一人行在乡野道上。间得远处青山高耸,但峰头却极为平整。想起那座山头,是被张茉拿剑削去的。

李长笑便想,或许对世人而言,人只能长寿,不能永生。想起自已,觉得自已也是长寿,只是寿数很长很长,也愈来愈长。

走十余里后,天色便悄然暗下。李长笑打了个哈欠,暗道自已出门没看时辰,这才没走多久,便天暗了。他升起篝火,打算在一棵大树下小息到明天清晨。

他心有疑团。但直觉一切一切,将会自已呈现在他眼前。他能做的,便是一直看下去,旋即低头走自已的路。

李长笑手掌一翻,手心处多出一只金色三足蟾蜍。三足金巫蟾,世间福祸交汇之物,纵使扶摇天下、乃至其他天下,也只此一只。如今已融入李长笑体内。

这蟾蜍除却带来大福大祸外,巫蛊之力也十分骇人。名字中的“巫”字便因此而来。李长笑有时无心之言,常有一语成谶的风险。不过如合体后,那“巫力”随心所欲,想一语成谶,才会一语成谶。

倘若李长笑心思歹毒些,那世人可要遭罪了。李长笑将那蟾蜍,远远一抛,丢入远处的池塘,让其自由玩耍。

这三足金巫蟾,自入体认主的刹那,性质便已发生变化,乃是虚实难辨之物。无论身处何地,李长笑只消一个念头,便会立回心窍。

其实不止三足金巫蟾,五金灵鱼也是如此,虽给了张茉,但真正主人,依旧只有李长笑一个,与张茉是共生关系。

三足金巫蟾发出蟾鸣,顿时整片天地俱是安静。那蛇虫鼠蚁发出窸窸窣窣的聒噪杂音,顷刻间消散不见。

李长笑伸个懒腰,今天打算睡个安静好觉。他将腰间的青萍剑取出,当做头枕枕在脑后。眼睛一闭,将要睡去。

忽听一阵脚步声靠近。那雾刀鬼七突然从林间走了出来。李长笑睁开睡眼,远远一瞥,也不坐起身。鬼七跪地道:“多谢前辈相助。”李长笑道:“我助什么了?”鬼七道:“若无前辈出手,鬼七绝难逃过此劫。”

原来鬼七虽施展“极云刀法”,一时逃脱出身,但已到无力可用的绝望处境。再被六人寻到,必将身死,绝无意外。

李长笑待他,确有救命之恩。李长笑饶有兴致问道:“你将他们杀了?”鬼七怒道:“那六个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贼人,自然该杀!”语气一顿,说道:“我念在过往救情,鬼七终究没有下手。得知他们武道修为消散,过往恩仇,自然全消。”

说到此处,眼中也掺几分惧意。无端拿人修为,实在诡异至极。李长笑有调侃道:“我将六人修为恢复,再让你们单挑复仇如何?”鬼七浑身冷汗直流,不敢说话。

李长笑哈哈一笑:“你太胆小,你那么怕我,又来寻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