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枝叶凋零的晚秋,二恶人没有让任何人陪同,他们两人给枪托挑了一处向阳的坡地安葬了他。在烧了很多纸钱之后,又摆好三个酒盅,各自斟满酒,玻璃眼和大皮袄分别坐在两边,让枪托的牌位在中央,他们喝着酒,眼里含着泪花,说着一些小时候的往事,还不忘埋怨枪托太任性,走得太早了,接下来很多事情还需要三兄弟一起商量呢!
玻璃眼放空一切,逐渐醒悟了,于是很感慨地问:“二弟,你说我们都是过了知命之年的人了,半截身子已经埋在地下,为什么还干一些刀口舔血的事情呢?”
“是呀,师兄。”大皮袄回答:“我们一辈子打打杀杀,干了多少坏事,从来没有内疚过。今天三弟走了,我却感觉心里凉飕飕的,好像少了些依靠呀!”
玻璃眼唉声叹气道:“是呀,师弟,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之所以干这票买卖,只是因为老把头叔在,我才接了,最终才把弟兄们叫来。再说了,雇主家也很大方,早早地就把钱给了咱们!不然的话,我早就想金盆洗手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顺便把自己的后半生就这样交代了!”
大皮袄接着说:“好呀,师兄。自从三弟走了之后,我就感觉特别的累,也想歇歇了,事成之后,咱俩带着三弟一起走,我们就老死他乡吧!”
“一言为定!”玻璃眼笑着对着枪托的牌位说:“咱们这就说好了,这票买卖结束后,师兄就带着你远走他乡,找个没有认识我们的地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喝完三杯酒,他们揣着枪托的牌位离开了。到了院子大门口,大皮袄特意解开篷布一角看了看黑老虎,然后满意地笑了笑,安心离开了。这时二黑发现外面有了光亮,赶紧往外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皮袄的狼甲,二黑闻着狼甲发出的腥臊气味,分明能感觉到狼甲的懦弱,在二黑面前,狼甲立刻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变得温顺柔滑,只是一张狼皮而已,根本谈不上是什么狼甲了。
二黑很生气,最近为什么没有看到大黑子呢,现在它的嗓子好了,想跟大黑子聊聊天,希望大黑子能把它的具体位置送到任何一位丛林猎手的耳朵里,然后麻烦它们能把消息告诉独行侠、金钱豹金先生和狼王夏中的任何一位朋友。但是大黑子很久没有出现了,二黑很失望,只能透过篷布的一角看着天空,迫不及待地去寻找大熊星座的位置,寻求安慰。但是很遗憾,它没有找到,篷布还是把大部分的天际挡住了。于是二黑使劲把鼻孔探出笼子,闻着笼外新鲜的空气,幻想着自己驰骋在山间密林里的样子,努力地回忆着过往的时光,说实话,它现在几乎忘记外面的世界了。
这天上午,大家在亡命徒们的看守下,继续去上工,木头还像以往一样跟燕子卿卿我我的,他们沉浸在爱情的旋涡里。众人走后,玻璃眼拿出那张熟悉的字条,快步走进原来二柱的屋子,拿起电话,拨通了吴义的电话。玻璃眼只是想确定一下,什么时候可以把黑老虎拉走。现在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枪托又去世了,大家的耐心都在经受着考验。电话那头的吴义吞吞吐吐,说不出具体的时间,只能在金钱上做出补偿。吴义一再承诺,最多十天的时间,一定可以把黑老虎拉到省城的大正药厂或者是老虎繁殖研究中心。
接下来,吴义五次三番跟徐达沟通,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把黑老虎运到省城,他甚至想私自把黑老虎运回大正药厂。徐达始终没有答应吴义的请求,他知道黑老虎是个大麻烦,是摊浑水,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稳定的位置,而且老虎繁殖研究中心又增添了几只东北虎,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国际药品产业园项目也在蒸蒸日上发展,其实不需要黑老虎了。他甚至有把黑老虎让给刘贺的打算,希望能缓和与其之间的矛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封举报信还在徐达的心里压着呢,就像一枚鱼刺卡在喉咙里,太难受了。他要彻底处理好与刘阳之间的夫妻关系,这样也就稳定了刘贺。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有一天需要黑老虎的话,徐达完全可以通过行政命令把黑老虎征调到省城,为了减少麻烦,他现在根本不想插手黑老虎这件事情了。
就这样,吴义和玻璃眼完全不知道徐达的想法,他们始终被徐达把弄在股掌之间。打完电话,玻璃眼很不愉快地回到院子中央,看了看大皮袄欲言又止。碰巧老把头和大金牙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看到闷闷不乐的玻璃眼,大概也猜不出什么原因了,只能招呼他坐下,一起喝杯热茶,说一些宽慰的话。现在老把头能明显感觉到自从枪托去世之后,二恶人有了很明显地变化,他俩说话也客气了,来自己屋子的时间也多了,言语间少一些匪气,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就在这时,一只小乌鸦从天空中飞过,要是在平日,枪托是第一个要赶走它的,现在枪托不在了,大家也不忌讳那么多,任凭小乌鸦落在院门瓦楞上面,目不转睛看着笼子里的黑老虎,摇晃着脑袋,好似在咿咿呀呀说些什么。大家对乌鸦习以为常,也没有往其他地方去想,只听到小乌鸦呜哩哇啦叫着,根本没有在意黑老虎的行为。
小主,
此时,二黑从篷布裸露的一角探出鼻子来,试着回忆往事,对着小乌鸦用低沉沉的嗓音说:“小乌鸦,我是西风,帮忙转告乌鸦禅师我的具体位置,大熊星座斗柄指东南方向,有瀑布的地方,有院子,有笼子,我就在这里!”
西风突然的求救信号让小乌鸦感觉很奇怪,它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出于本能,它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气场,最重要的是还有那咄咄逼人的气味,于是小乌鸦小心谨慎地试探着问:“你真的是西风大王吗?你不是死了吗,很久没有看到你巡视领地了,大家都说你被人类用冒火星的棍子(枪)打死了!”
黑老虎轻声吼了一下,这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能传播得很远很远。小乌鸦被震慑住了,在门梁上挥舞着翅膀,几乎站不稳脚跟,勉强大声回答:“我相信了,我相信了,你就是西风大王!太好了,我是第一个知道西风大王位置的乌鸦,我要把您的消息告诉我遇到的每一只乌鸦,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乌鸦禅师很快就知道了!”
“快飞走吧,事不宜迟!”黑老虎低吼着催促道。
小乌鸦努力地点点头,挥舞着稚嫩的翅膀飞走了,向着高山的方向,越飞越远,很快消失在视野中。黑老虎的吼声,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位亡命徒队员走过来随手就把篷布重新盖好,现在黑老虎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了黑暗。老把头已经注意到飞走的小乌鸦了,他对黑老虎的吼叫也逐渐习惯,很警觉的他没有多想,也根本意识不到黑老虎已经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了小乌鸦,更想不到在不久之后,这个消息会成倍数级扩散,用不了多久,整个兴安岭森林都会知道黑老虎的位置了。
老把头阅历丰厚,现在经验是最重要的,关键时候甚至可以救大家的命。他看着身边垂头丧气的玻璃眼,很有兴致地问:“大侄子,你从刚才的叫声中,能感觉到二黑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玻璃眼回头看了看笼子,在确定笼子遮掩严实之后,勉强笑着说:“叔,我没有什么看法,我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它的声音比以前响亮了,其他的就没有什么感觉了!接下来还是想听您的真知灼见啊!”
“叔,我能说些我的看法吗?”大皮袄抢着说。
“没问题,你大胆地讲,我们不是在讨论吗?”
“那我就瞎说一下吧,不对的地方请您指正!”
“大皮袄,你最近变了,有礼貌了,也不急躁了!”
“谢谢叔,那我就说了,”大皮袄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继续说:“昨天,我看了一下笼子里的二黑,我发现它比我第一次刚看到它的时候强壮多了,而且眼神特别的坚毅,有一股杀气,还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是它会假装弱小,但是它实际却非常的强大,那低沉的吼声,我在瀑布打猎时,也能清楚地听到!最重要的是,它的吼声非常的有节奏,好像在传递消息,呼唤着什么!”
“精辟,太棒了。”大金牙伸出了大拇指,大声感叹着。
大皮袄更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偷着高兴。老把头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好后生呀,你就是生不逢时呀,否则你肯定是个大人物!但是我问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出现一只黑老虎,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听到这里,大金牙来兴趣了,这也是困惑他很久的谜题,于是睁大眼睛,不解地问:“请老英雄明示,我看不明白。听您的意思,这里肯定是有道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