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怕?”
“听子桓说,你与袁莺长得极像。住在这儿,就不怕天道轮回?”
“我是崔缨,我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去。”
话刚出口,我就心虚得低下了头。
当然,任霜不会知道我心中所想。
“我只知道,这里清幽僻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我把目光投向邻院朱华馆,欲言又止。
“可曹家不是人待的地方啊……你本不属于这个家。”任霜把前半句话说得很轻很轻,而后半句却很有分量。
我闻听此言,惊诧得一时说不出话,只是试探性地问她:
“为什么替我着想?”
任霜轻笑,与我背对背站着。
“我来,只是要告诉你真相。给你施加棍刑之人,不是阿银,是子桓。”
我嘴角轻扬,顿起提防之心:“二嫂要离间我们兄妹的关系,倒也不必如此明显。你深爱着二哥,容易心生猜忌真的很正常,可我对他根本没有男女——”
“是他把项链收起来了。”任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愣了愣,旋即笃定道:“不可能。”
“廓落带是他故意提的,人是他故意支开的,东西是他昨夜就谋划拿走的,我那日气昏了头,错把气撒在你身上,直到他拿出水玉串的一刻,我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他自演的一出戏,你受家法惩处,你以为,他当真同情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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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予我不止一次救命之恩,我虽是个没心没肺的,到底比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好得多。二嫂还是收了神通,别再白费力气了才好。”
“他就是要现在这样,俘获你的信任!”任霜掐按着自己的手,盯着我的眼睛,步步逼近,“他就是要让你,对他感恩戴德!就是要让你,今后一直都亏欠着他!以至无条件服从他!”
“对二嫂来说,人和人之间,就只剩下那么可悲的利益观念了么?”我轻蔑地笑了,“可对我崔缨而言,世界并不这样,我有人爱,有人关心,有人真正心疼。子桓哥什么人我清楚得很,并不需要你如此‘提醒’。”
“难道我一个枕边人,还不如你一个外人对他了解深?妹妹,你真的太天真了,和当年的我,一样啊……”任霜笑得凄凉,她双手垂下,有气无力地提着手帕,摇摇晃晃地往后院走去。
我倒吸凉气,鼓起勇气,跟了上去,小声询问:“当年如何?今时今日,又如何?”
“我和你二哥,认识很多年了……”任霜来到那棵并不开花的玉兰树下,落寞地仰望枝叶。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他。那水玉珠串,是司空原配夫人,就是我姨母,送给我的嫁妆之一。我阿母早亡,是姨母一手将我带大的。
“那时还在兖州,我们一起长大。他看书时,我便在一旁练习女红,他练剑时,我便在偷偷藏在一旁。论关系,我还得管他叫表哥呢。可不知为何,他总欺负我,说我很烦,不愿和我相处。那时他只是府中庶子之一,可我从小深受姨母宠爱,在曹府娇生惯养,胜似嫡女,哪里会服气,便一直想跟他较劲。不知不觉,我的生活便离不开他了。
“我和他,是司空定下的小儿亲。那时,我姨母还是一家之主,她原本并不欢喜这门亲事,可拗不过我的恳求只能答应。建安六年,我俩就成了亲,那年,我跟你现在一般年纪。而他,早已是臂力过人,能骑马射箭,能舞刀弄剑的嫡公子。可新婚当夜,他竟然对我说,叫我永远都别后悔……
“后来我才明白,我嫁给了我今生唯一的爱,却成了一个不爱我之人的妻。我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追求我想要的幸福和快乐,却葬送了终身的自由和青春。
“刚成婚那两年,他与我分席而睡,根本不碰我。后来卞夫人插手管起了此事,还当众驳了他的面。那天回到房中,我本以为他会向我发泄愤怒,可他只是笑眼盈盈。并从此都与我同食同寝,主动给我夹菜,主动给我盖被子,主动给我抓补药,尽显殷勤之能……”
“那说明……子桓哥他接受你了啊……”我小声说道。
“不,不,我太了解他。他太冷太冷了,尽管他在人前表现得多么开朗热情,在姊妹面前多么温情脉脉,这都遮掩不住他眼极冷心极寒的事实。他一定别用有心,他一定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