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别过脸,只死死把我抱住。
伍长登时发作:“嘿!兄弟几个,动手啊!先给这贱婢一点教训,看她说不说!”
鞭条如雨倾泻而下,狠狠抽在文兰身上,她却一声不吭,女俘们都被吓得后退至角落。眼睁睁看着文兰被打得皮开肉绽,背衫开裂,我却无力挣扎,不能阻止半分,每说一句“住手”,喉咙都像被撕裂般难受。吴兵继续蹂躏着文兰,将她与我分离,拖拽出来,拳脚相加,甚至开始撕破文兰的衣裳。
与我亲密作伴的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我眼一横,拳一握,不知从哪儿使出的力气,径直爬起来扑上前,用身躯替文兰挡住鞭打。
鞭子一根根抽在我的脊背上,比在曹营经受的还要疼痛百倍,犹如火棍加身。
我这时才明白,曹操其实两次都对我宽刑处置了。
“姑娘,你太可笑了,你都自身难保了。”吴兵站在旁边嘻嘻地笑。
头发被人向后扯去,伍长令我仰面与他直视,并恶狠狠地质问道:“说!你是何人!?”
我啐了他一口。
于是他亲自抽鞭,狠狠朝我挥鞭,不几时,脸颊上、锁骨上、脖颈上、后背上都火辣辣地疼,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开裂。一鞭、两鞭、三鞭、四鞭……我牙床颤抖,忍着剧痛,佝偻着将文兰护在身躯下,恨意肆无忌惮地蔓延,眼眶似要充血,我心下开始默念:
夺过鞭子揍敌人!
夺过鞭子揍敌人!
夺过鞭子揍敌人!
我猛然睁眼,咬牙切齿,反手夺过伍长手中短鞭,迅速朝他脸上挥去。伍长被打中双眼,痛得哇哇大叫,我趁机起身,强撑着身体,豁出命一般,开始报复他们,把短鞭作刀,疯狂乱舞,将四周军士抽开。
“这女的疯了!要和咱拼命呢!伍长小心!”
伍长趁我不备,从身后一把擒住我的脖子,将我勒得死死的。重伤在身,在小小一个伍长面前我也毫无招架之力,我情急之下,右脚用力踩中他的脚掌,将他侧翻在地,而后迅速从内衽拿出利器,在他站起之时抵在他咽喉处。
那利器,正是曹植送的青莲玉簪,簪尾被我打磨得极其锋利,足以刺破肌肤。
帐外巡逻兵闻声涌入,将我围个水泄不通,我看着那些长戈长戟,心下已有些发怵。
一校尉打扮的吴兵拔出长剑,踏步上前。
“放了我身后这位姑娘,一个婢女换你们一个伍长,很值了。”我开始妄想跟他们谈条件。
我万万没想到,那校尉也不多言,径直持剑刺前来,我慌忙躲闪,一时来不及便伸手去接,却还是教长剑刺进左肩肩胛骨。
肩部被刺入那一刻,整个世界失去了声音,连同文兰的惊呼。我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只是惊慌失措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仿佛时间停止,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而我在的也非人间,是众鬼虎视眈眈的炼狱。鲜血源源不断从左手手掌流出,直至淌遍整只手臂。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拥向心脏,心脏被一股力量猛然揪紧,紧接着便是剧烈跳动。
怎样的悲哀,怎样的惨烈,都阻止不了那校尉冷酷无情地拔出利剑,与此同时,后腿也被身后小兵猛打一戟,教我再不能站稳脚,只能直直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跪碎了我前世今生所有骄傲,毁灭了我所有生存的希望。
“我江东子弟,最恨受你们这些江北人威胁!”校尉凛然道。
我目光呆滞,捧捂着左肩伤口,喉间正有些腥味,又被那伍长一脚踢中小腹,顿时一阵痉挛,瘫倒在地,吐了一口浊血。手足抽搐,关节弯曲,我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文兰在一旁挣扎着要爬过来,被伍长一脚踹开。他扭头见我右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支玉簪,抬脚便迈上,狠狠地将我的手掌连同玉簪踩在脚底。玉簪顷刻间碎作两半。
簪子,簪子,我的玉簪,曹植送我的青莲玉簪……
没了,都没了……
一吴兵进言道:“伍长,说了,这女人留不得,不如杀了得了。”
伍长点头,捂着被抽伤的眼睛,从另一吴兵腰间抽出佩刀,径直向我搠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影扑在我身上,刀便径直捅进那人后背,直直穿过肺腑,刺过胸膛。
“不要——”
刃穿背入,钻心之痛,她痛得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告别的话。
如雷击般全身悚栗,我睁大眼睛,面部扭曲,巨大的恐惧与悲伤从脚底漫过头顶,遍及每一根毛发。
我就这么看着文兰一言不发,微笑着死在我眼前,她的双手还试图触碰我的脸。
我颤抖着手臂,将文兰紧紧搂在怀里,哽哽咽咽,声音沙哑,痛哭流涕,千言万语凝噎在喉,却说不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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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兰,不要睡,快醒醒,你说过你会一直在的啊……你护着我那么多年,如今我想护你一回,为何就不能了呢?
伍长还想动手,被一旁的校尉制止:“这就是昨夜在水里抓上来那个?”
“是的。”
“看着不像女婢,只怕来头不小,曹贼素有携带亲眷征伐的习惯,难保她跟曹操有什么关系。问过身份了么?”
“问了,这臭娘们嘴硬得很,打死都不说!”
“多好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