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在如玉的脑海中争执不下。
他一面觉得人妖两隔,自己若是不快刀斩乱麻,依旧与陈戚有所牵扯的话,恐怕会害了她;另一面,他又无法在陈戚如此难过的时候离开。他觉得自己深深地伤害了她,倒像是恩将仇报似的,他心中很是愧疚。
如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
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要是先生在身边就好了,先生什么都会,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遵从本心。
就在他纠结不下之际,忽然没来由地想起徐怀谷的这句教诲来。徐怀谷教给过他那么多道理,此刻他只想到了这一句。
世间道理本就繁多,更何况道理与道理之间时常还要起冲突。一个人没法占尽所有的理,能挑中其中几条身体力行,便已经是一个足够立足于世间的好人了。若是能将道理之间的脉络梳理清晰,知晓何时该用哪条道理,在人间这是被叫做贤人的存在。
这些题外话暂且不讲,回到清风谷陈戚的木屋里。
如玉的本心是什么?他想要永远离开陈戚,往后形同陌路吗?
不,绝对不是。
如玉好像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转了个身,重新走到了陈戚身边坐下。
陈戚正万念俱灰,以为他就要这么走了,心碎了一地,可他又忽然回来了,坐在了自己身边。
她看向如玉,看向他的眼睛。
那眼睛和她初次见到时一模一样,浅红色的,像玻璃一样漂亮,在微弱的烛光下花纹闪烁。她见到这双眼睛,心中所有的顾虑好似一下都不重要了。
什么妖族,什么境界,什么大恩大怨大是大非,和她到底有多少关系呢?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如玉和一个普通的孩子并没有任何区别。在外表上没有区别,在行为举止上,看起来甚至比许多孩子还乖巧得多。
他虽然木讷无趣,但是会认真做好每一件事,说好每一句话;虽然三句话总离不了那个徐先生,但他总是在认真听取他的道理,虚心地学习;虽然讲话无趣,但是他会把陈戚的话仔细放在心上,认真小心地去对待。
他还有一双令人痴醉的眼睛。
就连徐先生那样的人都能把他带在身边,他肯定不是和别的妖族一样,他一定能被大家所认可接受的吧?
陈戚发现自己好像在找能够接纳如玉的理由。
陈戚猛地大哭起来,现在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真的什么也没办法权衡考虑了。她哭得那么伤心,令人闻之不忍,如玉也很心痛。
像是心中终于做出了妥协,陈戚流泪问道:“我不管,我不管你是谁,又来自哪里。我只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虽然他很想说出那两个字,但他觉得自己还没完全懂喜欢的涵义,他没法给出自己都模棱两可的承诺。
“可我知道自己在乎你,陈戚。看到你难受,我却又无能为力,我……我真的好难过。”
陈戚哭得稍微轻些了。她揉了揉眼睛,直直地看向如玉的眼睛,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陈戚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木屋里两个孩子的视线相对,安静了好半晌。如玉忽然觉得陈戚的脸是那么的漂亮,自己以前好似没有这么仔细地欣赏过。
“那你有没有觉得我好看?”
如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吗?”
如玉坚定地点头,依旧是肯定的回答。
“两天后就要分开了,你有没有舍不得我?”
如玉还是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陈戚是看着他的眼睛问出的这些话,她知道如玉说的都是实话。
于是陈戚又哭了,那本欲干涸的泪水重新流淌下来。她红着眼睛埋怨道:“那你分明就是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承认?”
“可是余姐姐说,喜欢是……”
“嘘。”陈戚忽然伸出食指,放在如玉的嘴唇边。她朝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听那些,余姐姐的喜欢是她的喜欢,你不一样。”
如玉觉得自己糊涂了。喜欢二字,怎么在不一样的人心中,意义还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