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浑然无序的状态,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变化,就比如明明是在龟山之内战斗,怎么会想到赤壁呢?
话又说回来,谁规定不能想呢?
范仲淹去过岳阳楼么?
没去过啊!
苏轼写《赤壁赋》的时候,游览的也不是真正的赤壁古战场。
李白就更厉害了,直接《梦游天姥吟留别》,明明白白的表示,我根本就没去过天姥山,这是我想象出来的。
相比于李白的梦幻,龟山至少有鲁肃的衣冠冢,至少还有“瑾瑜”。
另有一点,便是这种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顿悟,主要在于忘情天书。
忘情天书并非无情,反而有情,有情后始能忘情,忘情后方能高情,高情之后,即能把己身之意志生命,融入到大自然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之中。
这种精神情感的变化,在境界突破的时候,让李瑾瑜的内心异常敏感。
不是暴躁易怒的敏感,而是眼观天地人三才,自然而然会有所领悟。
天地自然,万法源流,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采天地之精,以补我之精,采天地之神,以补我之神,因天地之化,以造我之化,因天地之命,以续我之命。
天地之气不息,则我之气不息,天地之化不止,则我之化不止,天地之命不坏,则我之命亦不不坏矣。
邀月怜星的真气无穷无尽,但只是真气收敛,只是自身的力量,李瑾瑜却能把山川地脉、天地自然,尽数汇聚在身体之中,爆发出无始无终的力量。
李瑾瑜的拳头忽然重如山岳,如顺流而下的八十三万大军,舳舻千里,旌旗蔽空;忽如蜉蝣天地,沧海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最让邀月怜星无奈的是,李瑾瑜诡异多变的精神状态,影响到了她们。
她们的内心本是明透如玉,此刻却随着李瑾瑜的心念变化而变化,她们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变化,但就如同李瑾瑜突然的顿悟,她们亦是无法控制。
因为,她们也进入顿悟之中。
邀月怜星的智慧,确实超乎李瑾瑜的预料,但再怎么出乎预料,她们也不过是隐居修行的宅女,练武至今,行走江湖历练武功的时间不超过三年。
换而言之,她们没有感悟过世间百态,就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在练武。
所以,当一个意外者,闯入她们的世界之后,才会有那么悠长的执念。
平日里自是无所谓,甚至如果刚刚交战的时候,李瑾瑜进入这种状态,也不可能影响她们,偏偏前边打了一个时辰的热身赛,两人心神早已动摇。
虚实难辨的不死印法,千变万化的拳掌指爪,抓住脚踝的飞龙探云,放下脚踝的君子风范,她们何时见过?
顿悟是世上最不讲道理的,因为这会激发出内心深处,压抑的最深、最绝的情感,理智会随之而尽数消失。
没有人知道拳头有多重,也没有人知道一脚踢出去,会发生什么。
李瑾瑜的脑海中,只剩下铁索连环万箭齐发,邀月怜星的意识中,只剩下万马奔腾的潮水和火烧赤壁的灼热。
如勐虎,如狼群,饿虎扑食,野狼咆孝,似乎要把一切吞入腹中。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当李瑾瑜恢复清醒的时候,只觉得脑海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好似躺倒在棉絮般的白云之上。
双臂略有些沉重的感觉,还有白玉般的光滑和温暖,这是发生了……
低头看去,李瑾瑜有种立刻跑路的冲动,只不过此时双腿已软,就算是化身穿山甲,恐怕也无法离开龟山。
邀月睁开眼睛,露出一抹略带温和的笑意,送出花无缺之后,她只是放下了仇恨,现在才是放下了一切。
只不过二十多年的欲望,就算是金刚不坏的身躯,也差点承受不住啊!
就好似《西游记》中的蝎子精,其本名为“色邪”,蝎尾轻轻一甩,孙悟空的浑金之躯顿时告破,如来佛祖的丈六金身,也要狠狠的疼一段时间。
怜星嗔道:“你约我们来此,原来目标是这个,这可真的是……”
李瑾瑜道:“珠联璧合?”
邀月冷笑道:“无耻之徒!”
李瑾瑜道:“说话讲道理,我可是公子榜的魁首,容貌、武功、人品、权势都是顶尖,我还觉得亏……啊!”
怜星咬了李瑾瑜一口,邀月不会做出这种姿态,而是讥讽道:“别的我都认可,请把‘人品’二字去掉。”
怜星道:“忍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却便宜了你,真是时也命也。”
李瑾瑜笑道:“知道么,刚才我的那番顿悟,想到的是赤壁,我本人自然是怀瑾握瑜,你们岂不就是二乔?”
邀月道:“周公瑾?不像,一点也不像!我觉得你更像是曹孟德。”
李瑾瑜轻轻咳了几声,表示你说话能不能不那么直白,给我留点面子。
邀月岂是给人留面子的?
不仅不给面子,而且连连拆台。
做了几十年的宅女,邀月看过的书籍非常多,引经据典,出口成章,李瑾瑜千般歪理,尽数都给驳倒。
当然,主要是李瑾瑜赚了便宜,有些心虚,心虚了,如何理直气壮?
在这方面,李瑾瑜比起段正淳、温良恭等渣男,还是差了很大的距离。
邀月道:“你肯定舍不得外面的娇妻美妾,我也不想饿死在此处,咱们现在应该考虑,该怎么出去。”
怜星道:“我现在四肢无力,一切都只能靠你了,你不是能把一座山硬生生轰碎么?请开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