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道官老爷都曾坐不住,却也未能奏效。
只丢下一句“有望入道”,便置之不理了。
“其实吧,五少爷只需耐心等着。做宁海禅的徒弟,没那么容易。看姓白的……届时怎么死就是了。
十三家的血债勾销了,但被灭门的四家,恐怕很难善罢甘休。
宁海禅杀得再干净,总有几条孤魂野鬼……大族的根系底蕴,岂是外人可以想象。”
听到老欧的宽慰,祝守让眼中多出几缕生气,好似重新振作:
“我天生武骨,是擅长打铁锻兵的百炼手!因此大老爷愿意栽培!如果我成了大匠,乃至于神匠,像黎师傅一样,让天水府的勋贵都落自己的人情!区区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他最终还是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因为每每听到或者看见“宁海禅”这三字。
祝守让便会想起死不瞑目的爹,郁郁寡欢的娘,以及大老爷那张阴沉沉的脸庞。
所以他连恨,都只敢恨宁海禅的徒弟,而非那袭青衣本人。
……
……
“……都怪苏君武惹的祸,他输不起,找伱师傅的麻烦。”
何敬丰坐在屋内,讲起十年前的过往。
他虽然年纪小,但受奶奶、娘亲宠爱,走哪里都喜欢带着,又因为连着吃大半年的流水席,反而知道不少的详实细节。
“宁……尊师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报仇向来不隔夜。
苏大少以及跟他办事的长随管事,还没过一天,便悉数死尽。
苏君武平日喜欢看斗犬,专门从奉天府买了两条白狮獒,以为心爱之物,结果也没了,真真是鸡犬不留。
然后韩家……再就是不服气的冒家,以及帮场子的方家。
左右十七行谁都不落下,祝家自然在其中,不过白兄弟你放心,我何家没怎么掺和,咱们没啥恩怨。
再者,上一代人的小打小闹,也不影响咱们这些小辈的交情。
我与白兄弟,那是真正的一见如故!”
何敬丰说得情真意切,白启却没当回事儿,何家七少主打一个欺软怕硬,若非通文馆这座靠山太硬,宁海禅的凶名太盛,现在两人未必坐得到一张桌上。
“十七行,打没四家,我拜师之前,真不知道教头这么生猛。”
白启面色平静,心里却激起阵阵涟漪,十分庆幸自个儿没打算闯荡郡城。
否则的话,消息一传,寻仇打擂的战书帖子,估计能够装满二仙桥的老宅。
宁海禅说得很清楚,同层次之内,若有冲突相争,死活不管;同辈分当中,若有仇怨梁子,死生自负。
倘若十三家真要派出什么年纪轻轻的拔尖高手,他还真得接帖子应战。
不然,便算砸通文馆的招牌。
“姓祝的,从义海郡跑到瓦岗村干嘛来?”
白启回到正题,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这帮高门长房的大族子弟,没道理个个喜欢下乡体验生活?
多半是带着差事或者目的。
“拜师,拜黎远为师。我估摸着,祝家想打黎师傅三座窑的主意,他们做铁料开矿的官办营生,一直想插手兵匠行的大买卖,可无奈有郑家拦路,伸不进去。
早年间,黎师傅仗着手艺高强,跟义海郡最大的锻兵铺子百胜号闹翻了,破门而出,远走天水府。
后来蒙得祝家大老爷倾力资助,创立鸿鸣号,在黑河县开了三座窑,烧瓷烧砖打铁铸兵。
我爹当时还疑惑,祝家小气巴拉的,居然舍得耗费家财,帮黎远把鸿鸣号硬生生开起来。
原来大老爷早有谋划,养肥了,好吃肉!”
何敬丰似对十三家门儿清,各种消息信手拈来。
白启额外瞧了一眼这位何家七少爷,真心觉得他跟祝守让一起被称为豺狼恶少,实在是受委屈了。
姓祝的但凡有何敬丰一半心眼活泛,便不会当众扬言要自己的性命。
杀宁海禅的徒弟,等于十三家跟通文馆约定作废。
谁也不能保证,教头会不会再入义海郡,掀起一场席卷全城的腥风血雨。
这种蠢话一放,传到祝家长房那边岂会高兴?
平白招惹祸端!
当然了,一个有爹有娘,好生教导,另一个被老仆带大,没少受冷眼。
尽管同是长房,生活环境却大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祝家要借祝守让,谋划黎师傅的火窑?
可黎师傅收徒不过三的规矩,怎么破?”
白启敲打的手指一顿,像找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