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央从未在情之一字上生出过如此大的挫败感。
他终于冷静下来,毕恭毕敬地将阮娘请至一旁问话:“阿绛她不愿见朕,还请姑姑将她这几日近况细细到道来。”
阮娘很是意外他能像从前在岭南时一样好脾气,毕竟他现在是天子,就算再无权势,可她方才替主挡路公然忤逆天子之举也足够凌央赐死她了,所以她不免忐忑。
可凌央现在居然能心平气和找她问话,尽管他冕服加身,九五之尊傲视众生万物,依稀之间,阮娘却能从他的脸上看见那个普通教书夫子凌央的影子。
阮娘的心跟着软了下来,如实回答:“娘娘这几日一切如常,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安胎药亦在照常喝,陛下大可放心她的身子。”
凌央紧绷的神情终是放松,他发自内心笑道:“也好,她不作践自己的身体、作践孩子来与朕赌气,朕便不担心了。”
他的阿绛生气归生气,理智仍尚存。
答完话,阮娘找借口进殿回去侍奉霍晚绛了,徒留凌央一人站在殿外。
他在椒房殿高台驻足许久,猎猎冬风吹得他冕服广袖翻飞,似是要将身影都镌刻在此地。晋宫巍峨而肃穆,檐上地面皆有未化净的雪,茫茫天地间更只剩黑白两色,凌央身量虽高挑,可眼下形单影只,显得何其孤寂。
往来宫人众多,此情此景只能纷纷低头回避,不敢多看这位天神般的年轻帝王。
原来万人之上也会有如此落寞伶仃的时刻。
凌央不知在正殿外站了多久,久到他开始不断咳嗽,连脸都被寒朔的风吹得发僵,他才怅然挪动步伐离开。
……
春节将至,满长安都逐渐热闹了起来,晋宫中唯无极殿与椒房殿冷得可怕。
凌央处理完政事,除却去霍素持那里走动一番,编些不切实际的好话哄哄她,其余时间他都跑回无极殿喝闷酒。
十天,从他生辰那日起到现在整整十天,他都没见过霍晚绛了。
相思入骨,竟能叫人这般疼痛,像有数不清的蚂蚁在啃噬心房。
长安不比岭南,冬日的酒需温一温方可入腹,凌央却选择直接抱着酒坛子灌。苦酒入喉,他的五脏六腑都被酒水冰得发疼。
好在曦和元年结束的这最后一月,他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
于问终于从长沙城赶到长安了。
凌央提起精神接见。
事隔经年,忠仆与旧主再相逢,于问哭得泣不成声:“陛下,奴没想到此生竟又能见到您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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