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之后的崇祯立刻下令,召集内阁及相关的重臣前来商讨军务。西边落日的余晖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华灯初上的紫禁城迎来了一个个神色匆匆的帝国高管们。被皇帝连夜召见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事,这些宰辅重臣们各怀心思,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向着乾清宫冬暖阁赶去。
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周延儒边走边思量皇帝深夜召见到底所谓何事。来到乾清宫宫门处之时,迎面撞上了另一位被召而来的大臣。
“这么巧啊陈尚书。”
同周延儒走个对脸的乃是受杨嗣昌推荐提拔的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
“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周延儒的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试探性问道:
“陈尚书可知陛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首辅大人玩笑了,您堂堂文渊阁大学士都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又怎会知道陛下的心思呢。”
陈新甲礼节上很是恭顺,但话语间却显得柔中带刺。对于周延儒他并没有多少好感,由于是被杨嗣昌赏识与推荐的,陈新甲自然被当成了浙党的人。按照朝廷的惯例,兵部尚书一般都会入内阁。然而周延儒却抓住了陈新甲举人出身这一软肋,授意手下的言官们以“前朝无先例”为由,成功的打破了陈新甲想要入阁的愿望,从而实现了东林党人在内阁中对浙党的绝对优势。
周延儒自然知道陈新甲对自己存有不满,但这位首辅大臣却有意要调侃一番这位潜在的政治对手。他在进入宫门之前停下了脚步,陈新甲原本以为有个来言去语便要进去面圣了,没想到周延儒却不走了。出于礼节,他也只能站在原地等着首辅大人下一步的指示。
周延儒的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他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问道:
“陈尚书是四川人吧?”
“首辅大人好记性,下官乃是重庆府长寿县人士。”
“哦哦!”
周延儒故作恍然大悟状,紧接着他说:
“老夫听说当年起兵妄图对抗太祖爷的伪汉皇帝陈友谅,有一子陈理在伪汉败亡之后逃到了蜀地,子孙散居涪州、长寿一带。不知陈尚书与这陈理有无瓜葛啊?”
周延儒这话说的未免太损了,陈新甲若真是陈友谅之后,他一口一个伪汉,那陈新甲岂不就成乱臣贼子之后了。儒家最看重孝道,先忠君而后忠父。站在忠君的立场上,周延儒如何贬损陈友谅都不为过。但站在尊重先祖的角度,他如此话语确实又让陈新甲很难接受。
陈新甲就知道周延儒是没安好心,听到这位首辅大人竟然拿先祖的问题来开玩笑。陈新甲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铁青着脸毫无感情的回答道:
“下官听说当年洪武爷曾亲临陈友谅墓祭奠,并题‘人修天定’四字于墓前。墓碑之上书写的‘大汉陈友谅墓’‘江汉先英’‘三楚雄风’字样也都是受到洪武爷首肯的。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如此评价足见洪武爷对陈友谅很是赏识。”
陈新甲答非所问,周延儒已经猜出了一二,他故意问道:
“看来陈尚书对陈友谅这贼子很是熟悉嘛。”
“下官就是陈友谅之子陈理的九世孙,首辅大人若是没有要紧的事,下官这就去面圣了。”
看着眼前已然被激怒的陈新甲,周延儒脸上依旧是深不可测的笑容,他微微颔首,陈新甲草草行礼之后便迈着大步走进了宫门。
望着很快就消失在灯火阴影里的陈新甲,周延儒得意的捋了捋胡须。愤怒使人变得缺乏思考,正在气头上的人是最好对付的。这位首辅大臣踏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缓缓走向了冬暖阁。
今夜被皇帝叫来议事的有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周延儒,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薛国观,兵部尚书陈新甲,天下兵马总监军太监高起潜,御马监太监曹化淳。
这几个人刚刚来到冬暖阁的殿外,就觉得整座宫殿之内气氛很是凝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门外的小太监高声喊道:
“内阁首辅周延儒等求见!”
崇祯正在反复翻看着曹化淳呈上来的密报,仿佛多看几眼就能找到罗汝才的下落一般。听到声响,他向外瞟一眼,但是没有做声。崇祯有意让这些深夜前来的大臣们在门外晾晾,这就是他的帝王心术。稍稍又过了片刻,崇祯这才轻声说:
“传!”
周延儒在最前面,众人躬身走了进来。崇祯从文书上抬起头来,冷眼看着跪倒在地上行礼的高官们,慢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