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赶忙应了声 “是”,湘云听了,便跪下来辞送,弘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蹲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早上伺候了半天,你要是觉得乏了,就自己歇着…… 或者唤园子里别的女孩子来陪着你,也随你心意……” 这话让湘云耳根子一红,差点就要出声反驳。弘昼见状哈哈大笑,起身出了房门,那鸳鸯、蕊官、金钏儿、玉钏儿便赶忙跟了上去。那些太监宫女们见王爷有这四个丫鬟跟着伺候,便也不再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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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就是身上觉得倦懒,这会儿不免暗自后悔,怪自己平日里没好好保养身子。那金钏儿早就取了猩红大氅来,给弘昼披上,弘昼只是笑笑,还轻轻拍了拍金钏儿的脸蛋,这才从枕霞居里走了出去。他沿着溪流,从沁芳源那儿蜿蜒而上,心里没个准主意要去哪儿,就是随意走着,不过见昨儿下了一夜秋雨,今儿倒是个晴好天气,雨水润泽过的芭蕉,被风吹拂着的海棠,看着都挺有意趣的,他瞧着这秋日美景,身上那酸软的感觉似乎也好了些。就这样穿林绕树,走过步道,跨过行廊,一路欣赏着园子里的景致,慢慢走到了东边门上,只见门上那几个太监宫女瞧见弘昼来了,吓得赶忙跪下来迎接。弘昼本来心里就有些心绪不宁,这会儿更是胡思乱想起来,心里有了个念头,便吩咐道:“都别声张,左右这会儿也无聊,去备一乘暖缎子行车来,本王要出门走走……”
那门上的掌事太监听了,却是一愣,这 “暖缎子行车” 呀,其实是当时富贵人家常用的一种代步套车,一般是用两匹走骡拉着一辆四轮大车,车前有个小木架靠椅,是安置赶车车夫的地方,后面拖着车厢,车厢上面罩着花顶,四周挂着两层帷幔,比起轿子来说,倒是宽敞又方便些。可弘昼的身份特殊呀,自然和寻常人家不一样了。他用的是两匹西山红棕骏马,车身虽说为了避人耳目,不用明黄装饰,可也是雕金镂玉的,富贵非凡。车架内里其实是个小暖阁,长一丈二,宽七尺,按理说,就算坐四五个人也坐得下,不过里面却只设有一对面对面摆放的暖绒太师座椅,宽敞又透亮,那座椅的靠背还能放下来,主座上的人可以半躺着休息,四周都是隔断小抽屉,里面放着些宫点、香料、瓜果、器皿之类的东西,真可谓是尽显富贵陈设,满是皇家的气派与风流。只是历来按这车的使用规矩,只有弘昼自己能坐,赶车的得是门下侍卫,那些随身的太监们都是随车步行或者骑马跟着的。车内虽然宽敞,可也就只有对坐的两个位置,最多就是让一个陪侍的丫鬟坐在对面,或者弘昼坐在主座上,搂着个丫鬟亲昵一番,除此之外,可没有四五个人挤进去的道理呀。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呢,王府的丫鬟跟着弘昼出行倒是常有的事儿,可这大观园里的丫鬟奴儿们,说到底都是弘昼的近身之人,虽说偶尔也有出去采买东西之类的情况,可还真没有这么大大方方、成群结队出园子的礼数呢。如今弘昼要带着这四个奴儿一起出门,明显是有让她们陪着出去的意思,这可让那太监一时犯了难,站在那儿直发愣。
那金钏儿和鸳鸯都是心思玲珑的姑娘,一路跟着过来,心里也明白弘昼不过是倦极无聊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两人便交换了个眼色,鸳鸯便走上前,笑着说道:“主子要出门呀?奴儿们身份卑贱,跟着出去怕是多有不便呢,要不唤其他宫女们跟着?若是主子您非要让我们同行,或许可以再整一辆小套车跟着?”
弘昼听了这话,倒好像之前没考虑到这些,也是一愣,随即笑道:“你们几个都是没个正经名分的小丫鬟,既然做了本王的贴身奴儿,往后自然是要日夜随身伺候着的,哪有谁会管你们这些闲事呀,既然车里不好挤……” 他本就是个随性的性子,说到这儿,又看了看这四个女孩子,接着又说道:“那就让门上再安排四个太监,赶一辆小车…… 嗯…… 鸳鸯你随本王坐大车里,你们三个就坐后面那辆车跟着便是了……”
这四个女孩子听了这话,心里各有感触,有的脸微微一红,有的暗自庆幸,不过都赶忙应了下来。那掌事太监听了吩咐,便去套车了。蕊官瞧着太监过来扶弘昼上车,灵机一动,赶忙上前俯下身去,趴在车门旁,柔声道:“主子就踩着奴儿上去吧……”
她这声音娇柔得很,身子柔弱地蜷着,背部微微弓着,臀部的曲线显得别样妩媚,一副温顺听从的模样。弘昼瞧着她这般姿态,心里一动,也不多说什么,便踩着蕊官的身子上了车,一屁股坐了下来。那边鸳鸯也赶忙上车,只是有些局促,斜着身子,略显尴尬地在对面客座上坐了。紧接着,就听到一阵环铃声响,想来是剩下的蕊官、金钏儿、玉钏儿三女也在后面那辆车上安置好了。弘昼这才吩咐道:“去…… 王府吧……” 赶车的太监忙应了一声,吆喝着赶着暖缎子行车便出发了。
车刚要动,弘昼看向眼前的鸳鸯,只见她正值妙龄,一头青丝盘绕成一对小丫鬟发髻,模样俏丽,双眸明亮,嘴唇似粉色美玉,上身穿着一件青色散花小袄,搭配着一件粗镂空披肩,那披肩是网格状绒线织就,贴合在肩膀处,显得柔美又俏皮,还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更添几分韵味。弘昼看着看着,正想着事儿,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弘昼不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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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不禁一愣,赶忙伸手扯开车窗边的帷幔,探出头去问道:“什么事?”
车外的太监忙躬身赔着笑脸答道:“回王爷,是戏班子进园子了……” 弘昼听了,眉头一皱,道:“戏班子?” 车外那太监听出弘昼声音里透着不悦,心里越发小心了,赶忙说道:“是呀,王爷,是寿熙班的戏班子进园子来伺候了,往日也来过的,想来是情妃见王爷进了园子,怕王爷闷得慌,所以唤他们进来伺候的……” 弘昼听了这话,眉心更是紧紧锁了起来,他冷哼了一声,放下帷幔,也不再多说什么,赶车的太监见状,呼喝一声,赶着暖缎子行车继续上路了。
鸳鸯本就年纪小,又是个未经太多世事的姑娘,见弘昼让她在车内伺候,心里正有些忐忑不安呢,既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又想着要好好尽到伺候主子的职责,这会儿心里就像有只小鹿在乱撞,“怦怦” 直跳,脑子里思绪纷繁。不过她到底是在园子里历练过,很是会察言观色,这会儿察觉到车内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弘昼好像心里有不满,便赶忙收起那些杂乱的心思,陪着小心,柔声问道:“主子…… 主子……”
弘昼这会儿确实在思忖着什么,听到她的呼唤,歪着头 “嗯?” 了一声。
鸳鸯赶忙换上一副温柔的笑颜,说道:“主子…… 主子今儿不是身子不舒服嘛,依着奴儿看呀,回头办完事回园子了,您还是赶紧歇着吧…… 这戏班子进来也是闹腾得很,主子您要是想听个曲儿,让蕊官妹妹或是滴翠亭里的芳官、龄官她们来伺候着也是挺好的,您可得早早歇着才好呀……”
弘昼听她这般机灵,竟能猜出自己的心思,在这些丫鬟面前,他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便啐了一口,说道:“哼……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们在园子里伺候着,最要紧的就是安分守己,这戏班子进来伺候,那本就是本王给的恩典,本王今儿也没说要听戏呀,情妃平日里看着也挺听话乖巧的,怎么这会儿就敢自作主张唤他们来了……”
鸳鸯听了这话,心里寻思着弘昼这话里有责怪可卿的意思,心里越发紧张起来。她一向和凤姐走得近,自己能成为这 “贴身奴儿”,也多亏了凤姐的帮衬,她也知道凤姐和可卿向来不和,可这会儿她哪敢惹事呀,只是想着怎么也得替可卿分辨两句,便说道:“是…… 主子的话,我们自然是要用心体会,时刻记着安分守己,用心伺候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情姐姐她呀,怕也是怕主子您闷了无趣,总归是一番好意……”
弘昼听她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只是淡淡一笑,却不肯就这个话题再多说了,只是调笑道:“什么闷了无趣…… 要说她们在园子里觉得闷了无趣,那本就是要好好伺候本王的,哪有什么有趣无趣的说法。要是说本王无趣,那也是她们伺候得不够周全,本王才会觉得无趣呢。” 他 “哼” 了一声,似乎又改了主意,伸手撩开窗帘,对外头说道:“不去王府了…… 去大内…… 本王要去见个人……” 车外的人赶忙应了一声,赶着车折转了方向。
车继续前行,鸳鸯等丫鬟虽心中好奇弘昼要去大内见谁,但也不敢多问,只是乖乖坐着。一路上,弘昼也不再言语,似在沉思着什么,车内的氛围略显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