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其第一句话,就让三人猛地回过神。
胡惟庸更是抬起头,一脸惊诧道:“什么?谁在审?”
“应天府知府,林一德!”
此话一出,眼看着胡惟庸和李佑一脸惊异。
来人不等他们询问,就继续道:“右相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格物快报的消息一出,很多官员就全去求见陛下,可是陛下最近不理政务,不得已,他们又全去找太子殿下。”
“此事是太子殿下亲自所定,让大理寺放出林一德,先去审案。”
刹那间。
李佑茫然了,他看向胡惟庸,“胡相,这……”
胡惟庸也有些发懵,“你先去看!”
说完之后,他便看向来人,“太子殿下是如何说的,本相要听原话!”
“太子殿下说,一方人做一方事,闹了这么大动静,没人喜欢给别人擦屁股,既然是应天府衙的事情,就让那主事的去审……”
“哦?”
闻听此言,胡惟庸先是思索,想通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句话也能有另一番理解。”
胡惟庸说着,顿时感慨了起来。
“应天府衙的屁股有人擦,索性是案犯,若是处理不清楚,直接斩了就是,然而……这富户却仅仅是那《四民税收轮》延伸出来的而已。”
“富户能擦,那里面的商税呢?徭役呢?乃至那……四民税收,士绅同流呢?”
“谁来擦?”
……
林一德此时是茫然的。
准确的说…
一直以来,从他被印版案波及,直接被抓到了大理寺狱后,他就一直是茫然的。
在过去的两个月内,他喊了无数次的“冤枉”,想让几位熟识的同僚上官明察,想要让太子殿下,乃至陛下,还自己清白。
毕竟自己连钞镜院都没去过,仅仅是和苏贵渊处理过假钞,就被怀疑,天底下没这么冤枉的。
然而他喊了无数次,喊得都绝望了。
结果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可是。
当他听到放他出来的原因,只是短暂思考了一会儿后,他又绝望了!
之前冤枉他也就罢了,现在却还要榨干自己最后一点儿价值。
让自己涉及此案,那就是连活命的可能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
他不禁再度回想到,之前在空印案上时,他看到许多各省的知府,纷纷因为空印沦为死囚。
还有些官员,哪怕被定罪后,因为朝廷事务多,他自己还要去“查自己”的罪证。
他曾经还感慨过,这真乃当今奇景。
可现在,谁能想到,彼时笑着别人的自己,也成了奇景之一!
身上的一些皮肉之苦,远远不及心中的茫然交错。
等到来到应天府衙,看到那人满为患,全都是喊着冤枉的人们时,这种内心的焦灼,几乎将自己吞噬。
林一德先回了家里一趟,洗漱过后,穿着官服,这才朝着府衙而来。
幸运的是,看管自己的是亲军都尉府的人,这些在他人眼里凶神恶煞,喜欢折磨人,倒是在自己身上没用过多少刑罚,反倒遭了大理寺的一些棍棒之苦。
忍着疼痛,林一德坐在府衙上。
两边的衙役,还有府内的同知等下属,纷纷惊喜的看着自己。
然而,没等他们道喜,林一德就摆了摆手,压抑住心中的苦涩和绝望。
“升堂吧!”
“是!”
顿时间,两边的差役提起杀威棒,就朝着门口走去。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相互拥挤,一个个手里拿着格物快报的百姓。
没有说什么,而是放他们鱼贯而入。
刹那之间。
林一德就听到了一声声悲哭凄凉之音。
“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小民是洪武三年,从江西迁移到江浦县,且被定为富户,然而迁移没多久,小民一家因为经营不善就失去家财,可此后,却还要承担富户之责……”
“差役逼迫,无奈之下,只能将庄子和一些商铺尽卖给同县陆姓富户……至此,本应该在县衙内,取消掉我的富户名额。”
“可不想,洪武七年,第一年卖了之后,第二年又来……”
此刻。
林一德听着案情,说真的,这些案情此前他并非没有听过。
可是朝廷规定,每十年一次富户审查,地方虽然有酌情审理的权限,但没人能确定这是真的假的。
而且在富户名单上做文章,可是要依次上报,等到上面审查的。
这要是万一被查,查不出问题一切好说,可要是查出问题,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所以,在这种案情上,特别是关于朝廷税收之事,没有官员愿意冒这个险。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敢用这个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