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敏偏着腿,斜着身子坐在炕沿上,小口扒着碗里的小米饭。
山里人,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大米白面。
除非来客人,家里一般的主食,就是高粱米饭,小米饭,石磨大煎饼和锅贴饼子。
酒足饭饱的方远,被田老五使了个眼色,大儿子田大力领着这位表叔,去了村子里遛弯儿。
方所长是人精,知道人家这是有事儿,不好当着自己的面讲。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母女四人。
老二田大奎一脸焦急,不停的给母亲使眼色。
田母窘迫的搓了搓手:
“三妮儿,娘和你爹有个事儿想和你说……”
田敏低着头,筷子在饭碗里戳了几下,轻声道:
“娘,女儿现在是陈卓的人,您有什么事,找他去商量,我做不了主。”
田母被这个软钉子,碰了一鼻子灰。
脸色讪讪的看了一眼丈夫。
田老五坐在炕头儿,闷声不响的抽着旱烟。
闺女心里有怨念,他不是听不出来。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过不去。
人家好好的在奉天上着学,是他们一家子打电话,用母亲病危的借口,把三丫头骗了回来,打算把她嫁出去,用收到的彩礼钱,来给老大娶媳妇儿。
田老五自觉问心无愧,却也知道这事儿,脱不开卖闺女的嫌疑。
后面发生的事,更是把濒临决裂的父女关系,再次向前推了一大步。
田老五当着村里众多乡亲们的面,撕破脸以2500块的代价,签署了断亲文书。
实际上,就是再次把闺女卖给了陈卓。
要不是自家老婆子哭着哀求,这个性子倔强的三丫头,昨晚肯定连夜离开家。
能够心平气和的吃完这顿饭,已经是田敏最大的包容。
老头儿猜得很准。
自打父亲在断亲文书上,毫不犹豫的按下手印那一刻,田敏的心就已经死了。
她这辈子都不想跟这个家,再产生交集。
要不是母亲还在,还有假小子田英,她昨晚一定不会再留下。
西屋地下一个化肥袋子里,打包了田敏的所有东西。
她已经想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八道沟。
至于父亲和二哥的心思,姑娘也看得很清楚。
不就是想着,从陈卓身上再榨点儿油水出来。
做梦去吧。
一边是险些害了她后半辈子的家人,一边是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