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我这就回去叫人,那厮的快弓又密又准,很有点棘手,好在用得是软弓却不能透甲,咱们的皮甲管用,只需护住脸门,全然就不虚他。”
“那还怕他个鸟,兄弟速去速回,娘的,回头攻进去,俺抡起这柄斧子劈开那厮。”这兵卒的胸口中了一箭,所幸只破了一层皮,蹲地上还犹自上不服道。
“你回去把话说透,就提宋家堡的案子不巧被几个公门中人撞破,且这伙人多半还与宋家堡有来往,还顺手害了咱们苏老太爷,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作对的,万一逃走一个,大伙儿都没有活路,抄家灭门的大罪,哼,我不信他们听了这话还能坐得住,对了,叫他们带上棉被,防弓箭用。”殷无难面沉如水,冷冷吩咐道,不知不觉,他已成了众人中说一不二的头领。
“哎,我记得东口村子刘木匠家里还有好几把大梯子,也一并带来。”苏阿文当即颔首道
“那个木匠也带来,咱们说不定有用。”
“不成的,自从东虏来了一趟,我家附近的铁匠和木匠全不知去处,那刘木匠必是被东虏给掠去关外了。”
巡检司衙门里,堂堂大明次辅,国之肱骨的温体仁此刻脸色难看,只强作稳重,端架子正襟危坐,但是大口呼气,喉里传出嘘嘘之声却是有些失了从容气度,到底着了相。
噔噔蹬蹬,门口传来疾步声,猛地咿呀一声,却是锦衣卫百户胡浩推门进来,他的脸色亦是灰败,见了温体仁,下跪行礼道:“回大人,贼军暂时退了,但是。”
“但是如何呢,说吧。”温体仁两眼一闭,他已经有所觉悟,满心是屏门口那一根麻绳,真要有那一刻,狠心求死总好过委身于贼,乃至于祸及家人,他的儿子,女儿,还有那几房小妾,多么难舍难离啊。
“小人出门没料到会遇上披甲的贼军,只带了一把六斗的软弓,箭矢不能透甲,只射死一个贼人,其余给逃脱了。”
“呵呵,那你是说,如此便突围无望矣。”温体仁惨然而笑道,屏门口那根绳子似化作一条毒蛇,爬上他酸痛破皮的腿,蔫萎的肚子,忽又环脖勒紧,胸口气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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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哎,命该如此也。”听说突围无望,温体仁反而想开了,只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年岁不小,这辈子活的够了。
“小人办事不力,万死。”胡浩本以为凭一身卓越超群的弓技,又是伏在墙上居高临下,更出其不意之下,收割七八条贼人性命乃是十拿九稳,差事办不好倒也罢了,事先嘴不牢夸下海口可就万万不妥,此番无功反而落了罪责,他恨不能自抽几十嘴巴。
“只要你好好办差,成与不成,本官皆承你的恩情。”温体仁肃然道。
“小,小人愿效死。”胡浩闻言心头一热,忍不住抬头一望,眼噙泪花颤声道。
“好,去吧,留意贼人动向。”温体仁心里暗暗叹气,守下去死路一条而已,除非有援军及时赶到。
胡浩唱诺退出厅堂,抓起靠在窗台下的那把小梢弓,心里百般郁结,从前出皇差偶有路遇贼匪,哪怕山贼倾巢而来,人数众多,他也无不从容处之,仅凭手中这把小梢弓速放连绵不绝箭矢,必令贼匪胆寒,抛下一地哀嚎,落荒而逃。正因无往不利,他对自家的弓技深为自负,常以为天下擅弓者难出其右,更抱憾怀才不遇,惜朝廷不识用人,未授予他为将,好叫他成就一代名将的金戈功业。
但今次,他身心遭挫,原来一向引以为傲的弓技也不过如此,箭矢虽有准头,却不能透甲,那在沙场上又有何用处,难怪家尊说这祖传弓技只是雕虫小技,原来不是自谦啊。胡浩踩着沉重的脚步默默沿檐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