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拜见老将军?”在京兆府种师道府邸厅堂,李长安介绍起身旁的种师道。张明远、费无极定睛看时,那种师道浓眉大眼,蓬松胡须,身材发福,虽说个头不高,可精神矍铄,气度非凡,昂首挺胸,一副儒将风范,一目了然。他身后大堂正中悬挂着一幅画像,上书曰:范文正公。
张明远和费无极看那画像出神之际,李长安道:“呆头呆脑,成何体统?”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胳膊。“老将军,晚辈见礼了。”张明远、费无极缓过神来,应声拱手拜道。
“免礼,免礼。不必如此,以后自是一家人,大可不必这般拘礼。看到如此意气风发的青春俊杰,老夫颇为欣慰,实乃后生可畏。想必以后皆是出人头地,不可限量之辈!”种师道赶忙回礼,上前一一扶起。原来张明远、费无极如今年轻气盛,儒雅之态,可见一斑。二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好似军中威风凛凛的小将军,好比东京饱读诗书的太学生。张明远身长八尺,一身白衣。费无极也身长八尺,一身黑衣。二人精神抖擞,喜笑颜开。种师道仔细端详,捋了捋胡须赞不绝口。
“过奖,过奖!师道兄,不必如此。”李长安摆了摆手,笑道:“他们皆是晚辈,还要学有所成才是。如今年纪轻轻,正是读书好时节。”“师父所言极是。”张明远马上会意,赶忙作揖道:“老将军太过抬爱学生,学生受宠若惊!”“师父这般说,也是让我等不可骄傲,弟子如何不知。”费无极自然懂得师父的意思,随即拜道:“老将军过誉,弟子实不敢当!”
“如此言语,为师欣慰之至。”李长安捋了捋胡须,道:“以后且要谦虚谨慎,才可有所作为。”“看看,长安兄。”种师道笑道:“如此教导弟子,岂不应了老话,‘名师出高徒,严父出孝子。’”随即爽朗一笑。“师父所言极是。老将军过奖了。”张明远马上起身,道:“天下人间,有可见书可学,也有不可见之书可学。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铭记在心,自然可学许多许多。”“师父说,谦虚谨慎就可有所作为,弟子觉得颇有道理,不过扬长避短实为最佳出路,不知尊意如何?”
费无极也站起身来,叹道:“再者,老将军所言‘严父出孝子’这话也不一定对,有些严父可不一定有孝子,望子成龙虽说颇有道理,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自然不可强求。必得因材施教,有教无类。”
“明远、无极所言极是。”李长安虽一脸不悦,可不好发作,再说徒儿初次待人接物,也不知轻重,情有可原,故而点点头,道:“没曾料想,你们有这般认识。不过作为晚辈,还是要谦虚谨慎的好,对长辈的话,即便有些不敢苟同,也要有所领悟,不可出言不逊,横冲直撞,你们可记下了?”说话间看向张明远、费无极二人。张明远、费无极一怔,面面相觑,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种师道摆了摆手,仰天长叹,笑出声来:“长安兄不必如此,他们与世隔绝,这事你上次来不是忍不住说了么,他们初次待人接物,情有可原。目下是铜臭味的世道,以后他们自会明白,此话不提待日后再说。终南山多隐士,你们是文武双全的隐士。这般隐士下山,不是与世隔绝,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是天下人间,知之甚多,而且颇有见地,实在令人刮目相看。战国时代那楚大夫屈子所言极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你们年纪轻轻,自当上下左右苦苦求索才是。”一语落地,一时间,四人开怀大笑,好不欢畅。
“浩儿还不快出来见过你师公和两位师兄,溪儿还不出来见过你师公和两位师哥。”片刻,众人方才收住笑容,种师道说话时,只见两个年纪轻轻的公子走了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看上去,与张明远、费无极年岁相仿,身长七尺,相貌平平,身材消瘦,这便是那种师道长子,种浩。另一个身着白衣,看上去,年纪尚小,模样俊俏,一对剑眉,目若秋波,玉树临风,身长九尺。便是种师道次子,种溪。
“师公,弟子见礼了。上次您老人家所讲《道德经》实在高见,弟子学到许多道理,算是受益匪浅。老子所言极是,实在令人大彻大悟,浩儿以为,把《道德经》当作兵书战策也未为不可,其中言语令人回味无穷。比方说,‘将于取之,必先予之。’这话的意思是说,以退为进,实为大智慧。还有,‘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这话的意思是说,骄兵必败,哀兵必胜。”种浩向李长安拜道。
众人一怔,李长安惊喜万分道:“原来浩儿对《道德经》如此喜欢,实在出乎意料。日后师公再给你细细说来也好,还望你学有所成,将来文武双全,报效朝廷。”种溪只是微微一笑,默然不语。李长安知道他自小如此,便也对他微微一笑。张明远、费无极也上前答礼,四个小年轻对视而笑,就此相识,算是初次相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师公过誉,弟子谢过了。”种浩点点头顿时神采奕奕,喜乐无比,不觉笑容满面,彬彬有礼,环顾张明远、费无极二人后,上前拱手道:“二位兄弟前来,有失远迎,幸会幸会。不知二位可曾读什么书?李太白、杜工部、白乐天的诗集可有倒背如流的诗句?王子安、骆宾王的文章可有记忆犹新的佳句?我朝范文正公的《岳阳楼记》 ,欧阳公的《醉翁亭记》和苏学士的《赤壁赋》可有体会?”一语落地,张明远、费无极顿时哑口无言,一时语塞,竟然插不上半句话来,只是目瞪口呆,看着种浩,动了动嘴唇,发不出什么声音。种溪只是笑,依然一言不发。
“浩儿果然孺子可教,居然喜好读书。青春俊杰理当如此,才不负青春年华。明远、无极,你们可要向种浩学习才是,以后有闲工夫不可只知游山玩水,多读书才是人间正道。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足下要行稳走远就要读书破万卷。你们可明白了?”李长安语重心长道。张明远、费无极听了这话马上自惭形秽,尴尬无比。
种师道见状寻思,我儿太过年轻气盛,长安兄又太过偏爱,如此待明远、无极,实在不公,且要安抚一二,不至于他们刚认识就由此产生误会就得不偿失了,想到这里,就赶忙对张明远、费无极笑道:“犬子不过随口一说,明远、无极,不必放在心上。想必你们也有过人之处,只是不愿表露而已,浩儿且要虚心学习才是。”说话间叮嘱种浩再三,种浩心领神会频频点头。种溪低头对种浩耳语起来,种浩笑的咯咯作响,不知种溪说了什么。
种师道看向种溪,笑道:“溪儿,你近来学画莫非学痴了不成,如何一言不发,沉默不语。难道你那嘴巴只用来吃饭、喝水,不能说话不成?你叔父种世中年轻时候也没你这般。你还不见礼,莫非还没睡醒,听说你昨晚又作画到午夜时分。爹爹知道,你要去东京考翰林国画院。如此刻苦用功,实属不易。不过且要劳逸结合才是。如若太过废寝忘食,恐怕不等你去东京赶考,就累坏了。”
种溪这才动了动嘴唇,叹道:“孩儿不是不爱说话,不想说话。只是哥哥喋喋不休,抢了先罢了。我这手腕都酸痛了,作画的确很累。如若不是嫂嫂深夜熬了汤给我,我便坚持不住了。”
种师道捋了捋胡须,又用手轻轻摸着种溪的嘴巴,乐道:“手腕作画痛,又碍着嘴巴什么事?莫非说话要用手腕,作画要用嘴巴?”种溪撅撅嘴,道:“爹爹有所不知,白天为了作画,孩儿便不想去茅房。如若水喝多了,自然要去茅房。宁愿手腕痛,也要连带着嘴巴口干舌燥,口渴难忍。作画要平心静气,深思熟虑,巧妙构思,一气呵成。哪有今日画一点,明日画一点的道理,如若是长卷那就另当别论了。”此言一出,众人才算明白过来。
李长安看向种溪,道:“溪儿如此用心良苦,明远、无极也要向你看齐才是。”种浩道:“我家兄弟这般,为兄愧不能及。想起来小时候藏起他的画笔,如今羞愧难耐。他如此,兄长我甘拜下风。”“怎么个甘拜下风?你倒是拜啊,别只是随口一说,就没意思了。”种溪道。听了这话,张明远、费无极乐个不住。李长安、种师道也笑出声来。种浩面露难色,尴尬一笑。
费无极见种溪开口就不凡,也是很顽皮的小男孩,就问他方才对他哥哥种浩说了什么,以致种浩笑得咯咯作响。种溪对费无极耳语道:“爹爹叫哥哥是犬子,莫非是狗儿子。”听了这话,费无极也笑得咯咯作响,与种浩方才一模一样。顿时令众人猝不及防。种溪也挠了挠后脑勺,与张明远面面相觑。当种溪再次把方才之语说出口来,众人不觉忍俊不禁。
张明远饶有兴趣之际,问道:“溪弟,你最爱画什么?”“想必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就是不知如此一人孤单作画,可有不如意之时?可曾自怨自艾过?素闻学画之人,皆难耐经年累月的煎熬。非一日之功,一蹴而就。”费无极道。
“兴趣使然,自然不会自怨自艾。有道是,有钱难买我愿意。见到客人前来,我便放下画笔匆忙赶来。师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切勿见怪,素闻二位师哥曾几何时不见踪迹,与世隔绝,听说如今归来,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幸会幸会,以后自当以礼相待。”说话间向李长安、张明远、费无极见礼。
原来这种溪看上去腼腆害羞,其实也是大大的误会。这小子好比兔子,静则趴窝之际纹丝不动,动则蹦蹦跳跳,活灵活现。这时有人来叫种溪,他便辞别众人出去了。原来是管家找来种溪所需作画颜料,种溪喜出望外,种师道见他喜乐无比就随他去了。
“浩儿文武双全,喜读野史、兵书、战策。溪儿也文武双全,喜欢作画和书法。他们长大成人,各有所好,老夫管不了那么许多,他们高兴就好。只是溪儿自顾自滔滔不绝,也没与明远、无极聊上几句就走了,这孩子不像话。”种师道摇摇头笑道。
小主,
张明远听了这话,自然明白不过是天下人间许多做父亲的总爱说的寻常话,可惜自己想听却无处可寻,心下有些失落,顿时黯然神伤,淡淡的道:“老将军不必如此,我等十分佩服种浩兄和种溪小弟,他们各有所长,皆有所爱。不过我们却现到如今,难有所爱。师父所言极是,我们自当刻苦读书,将来有所作为才是。”
费无极听了种师道的话也有所感触,但不似张明远那般触景生情,只是笑了笑,乐道:“想不到种浩兄如此博闻强识,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才华横溢。实在令人羞愧难耐。种溪小弟也是作画如痴如醉,如此废寝忘食,难能可贵,我等惭愧不及。”
种浩走到张明远、费无极跟前拱手问道:“不必如此太过自谦,方才我也是班门弄斧,不敢妄自尊大,让二位见笑。我那兄弟种溪打小就那样,不知何故就